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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是要投壶猜枚,还是看书作画?抹骨牌也是可以的,咱们人数足够,刚好之前有副上好的象牙骨牌送到了我们这儿,我们还打算拿去放在年礼里送上忘忧山的来着,赶巧门主来了,那就拿出来玩几把?”
“这感情好!门主快来,我给你喂牌怎么样?”
“你可算了吧,像门主这么风雅的人,肯定要跟我一块儿下棋的。”
杜云歌被天在水的姑娘们如此汹涌的热情给着实惊了一下子,差点都要忘了自己是要来吩咐打听九霄环佩的事情的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玩乐就不必了,我有别的吩咐,有个事儿要你们平日里打听着些。”
待到杜云歌细细讲完九霄环佩之后,天在水的姑娘们便个个都像是被开水烫过的鲜花一样——蔫儿了,良久之后才有人不死心地开了口,还想留下杜云歌,毕竟妙音门的门主几乎世世代代都镇守忘忧山上,偶尔下山也是出去找些良才美玉回来,或者像杜云歌这次下山一样,有紧要的事需处理,寻常日子里能见到妙音门门主的,也只有同样在忘忧山上的那帮人了。能和妙音门门主亲近一下可是莫大的荣幸,不赶紧把握住这个机会,等杜云歌回去了之后她们可哭都没地儿哭去:
“九霄环佩的消息我们平日里一定会留意着的,但是门主难得来天在水一次,就真的不给我们些亲近门主的机会吗?”
“天在水唱曲儿好听的不是没有,但是总归不如外面的那些专门唱这个的好,门主若是想要听曲的话,我们这就从外面找个精于此道的人过来。”
杜云歌本来想说不用的来着,结果她无意间眼波一转,就看到了一袭倚在天在水窗外的红衣。
由于距离略远,那人又是背对着她们的,低着头在调弄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所以杜云歌即便尽全力望去也只能看见明显是女子样式的发髻,并据此判断出那人的性别来。但是就是这么一瞥,也足以令她心生疑惑了:
这么好看的头发……怎么就越看越眼熟呢?
“那是谁?”她伸出手去,遥遥指了指窗外的那一袭红衣、即便是一个背影都有种格外的风流韵致的人:
“是我们天在水的人吗?”
天在水的姑娘们立刻齐刷刷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是谁了,笑道:
“门主好眼光,只是她不是我们天在水的人。那是秦淮花魁,昨晚刚刚凭了一首山谷道人的《南乡子》当选的。”
杜云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
“秦淮的花魁都是怎么选出来的?”
天在水的姑娘们立刻争先恐后地给她解释了起来:“各家推一人——若有人愿意独自参赛也可以,或登上花舫,依水而歌,或描眉梳头涂脂抹粉,靠容色取胜,总之在选花魁的当日,能够得到最多的客人送来的花的,就是花魁了。”
“以往还有人试图造假的来着,但是秦淮这边的卖花娘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去熟人那儿买花造假多尴尬,自打上一个自己给自己买花的花魁在当晚便被揭穿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这个歪心思了,都老老实实地该干啥干啥。”
“也就是说……”杜云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就算她是花魁,你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对么?”
杜云歌本来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架不住她生得好,随便说句话都有人愿意奉为纶音圣旨。不管是男是女,人的本性中总是带着点对美丽的东西心生怜爱之情的本能,看见又漂亮又弱小的东西或者人,便忍不住要予以关照,于是天在水的姑娘们立刻就齐齐表起了忠心,纷纷道:
“请门主放心,如果这家伙想要对门主不利的话,我等粉身碎骨也要誓死保全门主!”
杜云歌被这帮人的架势给惊了一下,半晌后才开口柔声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就是看她好生眼熟。”
——尤其是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鸦色的长发,漂亮得很,都有点不像是真头发的感觉了。
她点了点头,下令道:“正好我也闲得很,那就让她进来唱个曲儿我听听吧。”
既然门主有令,那何人敢不从?立刻就有离窗近一些的姑娘跑去了秦淮花魁的身边,跟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一身红衣的花魁便转过了身来,跟着她进了天在水的大门。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杜云歌才看清了她抱在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把琵琶。
杜云歌突然心头一动,问道:
“我刚来的那晚,在街上唱《南乡子》的,想来就是这位新当选的花魁了?”
“正是。”天在水的姑娘们立刻回答道:“据说她长得不是很出色,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比不得门主容色昳丽、倾国倾城,但是她唱的曲子是真的好听。”
“在那么纷乱的环境下都能听见外面有人唱曲,真不愧是我妙音门门主!”
——就好像晚回答了杜云歌一句,就要在她们的门主面前失宠一样。
杜云歌心想自己可算体会到被三千佳丽环绕着的帝王的感觉了,换作旁人来的话,怎么着都要有那么点微妙的成就感的,但是她实诚得很,觉得自己是万万当不起此等盛誉的,便心里止不住地发虚,面上飞霞,然而这幅画面在天在水的姑娘们看来,就是她们那又漂亮又温柔、实力高强得深不可测还格外聪明、几乎是人中完人的门主那叫一个谦虚,看看,都被她们的实话实说给搞得脸红了。
天在水的这帮姑娘们简直就是把杜云歌给奉若神明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她做什么都是走一步看十步那样的深度布局,但是天可怜见的,杜云歌自觉就是占了点对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格外敏感和上心的便宜而已,并不是有着像薛书雁那样的内力深厚、凝神听去的时候据说连十尺之外的水滴滴落都能听见的本事。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呢,那位秦淮的花魁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抱着那把琵琶盈盈拜下去的时候果真有种别样的韵致,连声音都格外好听,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且不论,那又甜又粘人、却又嗲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的感觉在如此简短的一句话里,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见过妙音门门主。”
等到杜云歌说了“不用多礼,起来便是”之后,这位花魁才抬起了头来,坐在了一旁的天在水的姑娘们搬来的凳子上,杜云歌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那张脸。的确就像天在水的姑娘们说的那样,这位新晋的花魁在长相上委实没有什么格外出色的地方,但是要论起声音来的话,怕是也只有杜云歌能和她匹敌了。
秦淮的新晋花魁又紧了紧琵琶的弦,在杜云歌的打量下面色分毫不改,大大方方地笑道:
“门主已经看了我好久啦。怎么,觉得我好看么?”
杜云歌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量了这位红衣女子太久,便匆匆移开了眼神,然而心头的疑云却依然挥之不去,因为那一头鸦色的三千青丝真的太好看了,都好看得有点不真实了:
“……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你唱曲,唱完你就可以走了。”
“至于唱些什么……唱个你最拿手的就是,不用拘束。”
杜云歌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
“但不要你之前唱过的那首《南乡子》。”
——死过一次又在不知名因素的帮助下复活了的杜云歌,向来对这些灵异神怪、因缘际会、报应轮回之类的东西格外信服。
那晚在前任秦淮舵主死去的时候,她身前是一具刚刚失去了最后生息的尸体,再远处一点,是齐刷刷地跪着、大气也不敢出的天在水的人,偌大的天在水里,只有薛书雁和她站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好巧不巧地竟然能从窗外纷纷攘攘的声音里,清晰地辨认出外面的长街上正有人在弹着琵琶纵声高歌,恰是这位新晋的花魁在唱那一首“万事尽随风雨去”的《南乡子》,而这首《南乡子》里,却恰巧含着簪花之毒的名字来源,便愈发有种微妙的、宿命也似的感觉了。
花魁依言,戴上了玳瑁的长甲轻轻拨了拨弦,笑道:“既是如此,我给门主唱一首蝶恋花吧。”
杜云歌微微一点头,花魁得了首肯之后,便放声唱了起来:
“环佩珊珊香袅袅,尘埃不到如蓬岛。”
她放声一唱,整座天在水便万籁俱寂,周围人连声都不敢出得大一点,生怕把这只应天上有的妙音给惊止了、惊走了,人人都在想怪不得她明明最多也就是清秀而已,却还能当选秦淮花魁,原来唱得这么好,还是她们人人都想不到的那种好。
自秦淮花魁的评比改了这么些年以来,就没几个人是真的能靠着美貌以外的东西当选的。即便之前有号称是通过琴技和歌喉当选的,那也是有着美貌的加持,毕竟人们对美人的态度都会格外宽容一点,只要弹得尚可、唱的不是太难听,便都能被誉为“才貌双绝”的花魁。
——但是如果这位花魁的长相只是中人之姿、最多就是个眉清目秀的话,那么她的歌喉,便要能裂金石、能逗秋雨、能遏行云止流水了。
清歌一曲,珠圆玉润,端的是人间能有几回闻。
等她的歌声渐寂了之后,众人才回过了神来,齐齐看向杜云歌,心想,有此等妙音在前,不知门主是要把她收入天在水,还是把她带去忘忧山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杜云歌并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这花魁的身上。她正在用小勺搅拌面前桌案上的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眉眼低垂,认真地看着那碗甜羹,让周围的不少人好一阵嫉妒,只恨自己不是那只碗,更有不少人在心底暗暗喝彩,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门主,不会轻易被这些俗事打动。
——然而天可怜见的,杜云歌真的只是想吃碗甜羹而已。自打她小时候吃峨眉掌门送来的糖吃到蛀牙之后,夏夜霜便严格地控制了她的点心含糖量,一度连做饭的时候都没有糖醋式的做法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没有糖的糖醋,别称醋溜。
当她把手支在桌子上的时候,袖口便滑落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一截凝雪也似的皓腕来,上面什么都没戴,素净得都有点和她堂堂妙音门门主的身份不相配的感觉了,但是就这么一看,又让人觉得这个样子也完美得很,甚至有种“世间没什么好东西配得上她这个腕子”的感觉。
那位红衣似火的花魁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那截腕子,都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了,就在这时,杜云歌突然抬起了蝶翼也似的长睫,轻轻扫了她一眼,便又垂下了眼去,专心致志地继续搅拌着那碗银耳羹,就好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了的事情一样。
她这么个无意的举动直惊得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花魁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心底想,当年傻乎乎的小门主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聪明了呢?肯定是被那个死人脸给带坏的,嗨呀,好生晦气!看来怕是不能直接把人拐走了,得想个别的方法曲线救国。
杜云歌丝毫不知道自己只是觉得眼睛被热气熏得有点酸、所以大幅度地眨了眨眼的一个举动竟然让面前这位心里有鬼的花魁心念一动就想了这么多。等花魁的声音终于在空气里散去了最后一丝余音后,她心心念念的那碗甜羹也终于放得适口了。她喝了口甜滋滋的雪莲枸杞银耳羹,觉得这厨子一手菜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