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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蝉尴尬地站在门外,她本无心偷听壁角,正走开,姜无忧的声音响起:“你回去吧,此事勿要再提。”
青蝉离开百丈远,抱着膝盖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第六门里生活气息浓郁,有许多用过晚食的人踩着夜色出来遛弯。青蝉听着潺潺水音,心境逐渐平复。
姬莲生说她答应姜无忧留在白鹤城的时候,青蝉是无比震惊的,可现在她才知道,姬莲生答不答应根本就无关紧要。
想来姬莲生也清楚知道这一点——姜无忧不愿意。
青蝉看云□□离开了姜无忧的竹屋,弥漫的夜色之中,白鹤城主屡次回首,最后还是走远了。
青蝉又坐了坐,才提起糕点,往姜无忧那处行去。
门开着,外面昏暗的光亮透过竹子间细小的缝隙穿进来,姜无忧就坐在屋中一隅,白衣醒目,面容模糊。
“……姜无忧?”青蝉站在门边唤了一声,对于云□□过来劝说一事,只当不知。
屋内有轻微的转动声响,青蝉听不出那是什么,却见姜无忧站了起来,片刻,屋内一片亮堂,她点了灯,立在灯旁,眉目如画地看向青蝉。
青蝉这才看清屋内摆设,先前的转动声响来源于屋角的小型陶车,轱辘还在转动着,上面的泥胎已经初具形状。
姜无忧宽大的袖口扎了起来,手上还有粘泥,显然之前一直在做这个。她没有说话,安静等着青蝉表明来意。
青蝉露出笑容,比了比糕点:“今日我与细砂一起学着做的,做多了,便拿一些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声音轻下去,有些羞怯,却又满含期待地看着姜无忧。
姜无忧沉默了会,朝桌子指了指:“放在上面吧。”
青蝉松了口气,如此是喜欢了吗?她想提议现在就尝尝味道,可看到她满手泥,便没有开口。
“以后不用送来。”姜无忧重新回到陶车前坐下,手指放到泥胎上,随着轱辘的转向给它塑形。
青蝉:“……”
原来她不喜欢啊……是不喜欢糕点,还是不喜欢给她送糕点的人是自己?青蝉呐呐的,低下头,应道:“好……”
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好失望哪……姜无忧已经在忙自己的了,青蝉蹭着脚尖,屋内除了陶车之声,其他落针可闻。
青蝉内心逐渐升出一股迷茫——姜无忧对自己总是这么不咸不淡,可她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又怎么解释?
她其实也是关心她的啊,难道是自己误解了吗?
青蝉把糕点按姜无忧的意思放在了桌面上,转身,走到姜无忧身旁。姜无忧心无旁骛地制着泥塑,青蝉咬着唇瓣,都快把它咬破了,才攒了些勇气,问她:“为什么要向祝音开口,让端木回来与我们见一面?”
姜无忧慢条斯理道:“碰上了,随口一提罢了。”
青蝉捏紧手心,胸口起起伏伏:“那谢眠风呢?为何让庄牢头给我们通融?”
青蝉带着点质问,口气便有些硬。姜无忧抬头,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手中的泥胎,似乎只有它才能引起她的兴趣:“人之常情而已,毕竟她与你们一路走来,也算共过患难。”
姜无忧说的实在太好了,青蝉顿时觉得自己的痴心被片片击碎,痴心妄想,痴心妄想,真的没有错啊……她可不就是妄想了吗?
莫须有的事情,凭空被她捏造出“姜无忧关心自己”的错觉,太……自作多情了。
青蝉牵动唇角:“这样的话……还是多谢你了。”
姜无忧:“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青蝉深深吸着气,很不自然地别过脸,过了好一阵子,才肯转向姜无忧:“这个……你要捏什么出来?”
姜无忧头也不抬,仔仔细细盯着自己手上看:“还没有想好。”
“……既然你忙,我先走了。”
她说要走,姜无忧也没有挽留,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好。”
青蝉不敢再多待哪怕一个眨眼的时间,只要再多那么一点点,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姜无忧一直在陶车前坐到深夜,且做且思,屡次不满意,又屡次推翻了重新来过,到最后才总算做出个合心意的模样。
她靠着椅背闭眼养了会儿神,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净了手,走到桌边,掀开青蝉带来的盒子。
糕点用模具弄成一朵一朵花瓣的形状,在盘子上排列地很整齐,这么一瞧,煞是精致好看。姜无忧迟疑地拈起一块放到嘴边,少少尝了一口,又搁下。
嘴里是萦绕的清甜味,姜无忧在合上盖子的时候,把咬过的那块吃掉了。
☆、【第五十八章 约会 上】
青蝉在姜无忧那边碰了壁,心里自然不太畅快,然而从姬莲生处回来的细砂却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不坏。
她带去的盒子里只剩空空一个盘子,糕点已经光了。一进门她就把盒子随手一放,托了凳子跨坐到青蝉身边,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姬大人把我带去的糕点都吃光了,还夸它味道好哩!”
青蝉:“……”她的那些糕点姜无忧可能根本就不会吃,说不定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把它们都扔掉了。
细砂:“姬大人还与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告诉她我们在海上的生活,她听得可认真,笑起来可温柔了!”
“……”青蝉牵强地笑了笑,回想自己在姜无忧那里的可怜光景,两厢一对比,就差痛哭出来了。
细砂双眼亮晶晶地拉住青蝉的手,兴奋地双颊通红:“姬大人还邀我过两天去布庄,说入春了要赠我几套衣裙当回礼!”
青蝉从自己的消极情绪里抬起头来,隐约觉得细砂的话不太对劲:“回礼?……你觉得合适吗?”
“我也说不用啊,一则我衣裙很多,二则也只是区区糕点,根本不值什么。但你不知道姬大人有多客气,话语有多诚恳,我实在推脱不得啊。”细砂说着,看青蝉是很有意见的态度,才道:“……而且姬大人也邀请你一起去了。”
青蝉:“我才不去!”
细砂掩唇一笑:“青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先让我与姬大人单独相处着,改天我再陪你去布庄,到时给你多置办几套行头,噢?”
青蝉:“……”
细砂心情愉悦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我先去泡个香汤,迟些你给我些建议,看我那天穿哪件衣裳好?”
这就不是不太对劲了,而分明是有问题了。青蝉跟着站起来,问细砂:“你对姬莲生……你不认为这样不太好吗?”
细砂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给青蝉:“姬大人哪里不好了?皮相上佳,知情又识趣儿,懂体贴人,更别提还是在那样的高位了……青蝉呀,你说上哪儿再找这么个齐全的人物来?”
“不行,那天我也要去!”姬莲生那样的巧舌如簧,或许正投了细砂脾胃,细砂又被她的优质表象所迷惑,怕是已经陷了进去——这样的情形之下,青蝉怎么敢放心让细砂独自前往?她倒要看看姬莲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平白无故对细砂那么好,真没幺蛾子?
细砂不太乐意了,青蝉由得她不高兴,又怕她不声不响自己去了,便将碰面时间与地点都问了个清楚。细砂一五一十告诉了她,青蝉一听,姬莲生约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好在午食前半个时辰,估计是买完布料后还安排了吃饭,顿时对她的居心更加怀疑了。
到了约定那日,细砂横一套竖一套地把衣裳扔了满床。青蝉眼看她将所有新衣都试了个遍,却还是下不了决心穿哪件出去——她是真把这当成约会来对待了。
青蝉从屋里退出来,天气一天暖和一天,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春天的气息了。细砂是那么的兴高采烈,青蝉叹了声,迎着日光往外走。
有个人影逆光而立,青蝉陡然见到,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来?”
姜无忧就站在门边,语声淡淡:“这个给你。”
她的手中有一个细细长长的陶瓶,瓶内插|着一支堪堪吐芽的柳枝,应该是路上见了,便随手折了来。
青蝉的心就像被人重重掐住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两人四目凝望,而后,她才如梦方醒地开口:“给我的?”
姜无忧:“嗯。”
青蝉彷如垂死之人偶然重获新生,从头到脚都笼罩进突如其来的喜悦里,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为、为什么?”
“我……”姜无忧话未说完,细砂从屋里跑出来,高声唤道:“青蝉,我好啦,我们快走吧,莫要让姬大人久候了!”
青蝉双眼放光地等着姜无忧说话,姜无忧看了看兴冲冲的细砂,又看向青蝉:“你们要出去?”
细砂出来之后才发现姜无忧来了,自然没好脸色给她:“是啊,我们要出去,姬大人约了我们去布庄,要给我们置新衣呢,所以你啊,挡在这里做什么?”
“细砂!”青蝉拉住她,“你先去外头等我。”
细砂还要说,被青蝉搡着推了出去。
细砂:“诶诶!那你快点啊!”
“细砂她……因为当初海上的事,对你有些误解。”青蝉抱歉地看着姜无忧,“……刚刚你想说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朝姜无忧走去,要接陶瓶。姜无忧却将瓶子捏在手心里,不递给她。
青蝉:“……”
姜无忧挑起眉梢,青蝉疑惑道:“……怎么了?”
“你今日的发式不错。”姜无忧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发出内心还是有别的用意。但即使这个夸赞来的突兀,青蝉脸上的红晕还是慢慢晕开来:“……是吗?谢谢。”
青蝉摸了摸脑后的头发,她的发式是细砂给她梳的,说是眼下时新,究竟如何她也没留意。
姜无忧伸出手,把陶瓶给了青蝉。
陶瓶底部还留有姜无忧的体温,青蝉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笑得眼角弯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姜无忧:“来与你道个别,我要离开白鹤城了。”
青蝉走在第八门街头,这是白鹤城最精致最奢华的地方。因为过于金贵,所以街上没什么行人。道路两旁倒是铺子林立,细砂左顾右望,嫌两只眼睛太少,完全看不过来这满街的琳琅满目。
姬莲生一路笑语地引着她们进去布庄:“这里不仅布料好,制衣匠在白鹤城的同行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到时对新衣有什么要求与想法,尽管对她提便是。”
细砂柔顺地福了福:“多谢姬大人。”
姬莲生笑得清风明月般温和:“不客气,你就是太见外了。”说着,指着后面慢吞吞的青蝉,问细砂:“她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让她与我们一道出来,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啊?”
细砂一听,姬大人这话里竟隐含了委屈,刹那间心中充斥了无数溺爱,只恨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份上,不然简直要将她揉进怀里好一通安抚:“……怎么会!青蝉总是这样……呆呆的,姬大人你别想多了。”
呆呆的?姬莲生差点笑出来,就见细砂一把扯住青蝉,将她从门外拉了进来。青蝉怅然地进了布庄里面,脑子里还在翻滚不久前姜无忧的那些话。她说她此番回到白鹤城,不过是为了云王下葬事宜,现在事情结束了,她理应离开。
“你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姜无忧盯着那支刚刚吐绿的柳枝,回她:“不知道。”
姬莲生光临这间店,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一边让伙计泡茶,一边向细砂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