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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道:“好了,阿涣,此间事了了,师姐带你去城内玩玩!”
云晨潇听得水之涣要走,急忙追出几步道:“水姑娘,请留步!”
她这一喊,两位“水姑娘”同时回头。云晨潇瞪了水心悠一眼,水心悠知道她不是叫自己,愤愤的别过脸去,不去踩她。水之涣却对她淡淡一笑道:“小姐还有话要说?”
云晨潇看见这女子笑容,如沐春风,心头的怒气登时化为乌有,回报的一笑道:“姑娘,这面纱是不是你的?”说罢拿出那面纱来。
水之涣一呆,若有所思道:“啊?这面纱怎么在你那?这面纱是……是……”
云晨潇双手托着面纱,等着水之涣回复,却不料眼前白光一晃,她再往手中看去,哪还有面纱,就只见水心悠手握面纱,嗔目怒视着自己道:“坏东西,你哪来的我的面纱?莫不是偷的?”
云晨潇愤然道:“哪有你什么事?把面纱还给我!”说着纵身伸手,便上前去抢。可水心悠身法变换高明,只轻描淡写的一闪避开,道:“这本就是本姑娘之物,凭什么给你?”
云晨潇自知武功不及,只有干瞪眼的份。水之涣见二人争执不下,忙跑过来道:“这位小姐,面纱确实是师姐的呢。只是我替师姐拿着,却不知何时丢了。是小姐捡到的吗?好了,这才是物归原主的大喜事。”
云晨潇一滞,看着水之涣问道:“是么?”
“真的啦!”水之涣用力的点点头道,仿佛越用力,云晨潇便越会相信,又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失主?”
云晨潇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道:“其实,其实我就是……你还记得在荆州,你借了一匹马么?”
水之涣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欢喜道:“你就是……呵呵,我说呢,总觉得似曾相识,小哥?哦,原来你是个女子!那日的事,多谢姐姐啦……”说罢又是行了个礼。
云晨潇大剌剌的挥手笑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云晨潇这边也学着江湖中人的口吻,说出这两句话来,却是气势不足,学得有些不伦不类,水之涣听了,捂着嘴脆生生的笑出声来。水心悠在一旁也是一笑,道:“学人说话,不知羞呀,这就叫……画虎不成反类犬哟……”
云晨潇斜眼瞪了水心悠一眼,扮了个鬼脸撇嘴道:“你这死丫头,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嘿,我便不与你争辩。君子不辩自清。”
水心悠嘻嘻一笑,道:“好好,你是女中君子,行了吧?”说罢拉起水之涣,两人似乘着云气,不一会儿飘然而去了。
云晨潇怅然若失的回到店内,慕容光瞥了她一眼道:“云小姐,赶紧进房间休息吧,明天一早赶路。”
云晨潇应了一声,看见霍横扬正在一旁喝酒,忙凑上去道:“大个子,大个子,刚才那两个人,怎么都是你师妹吗?”
霍横扬也不斟酒,直接抱住酒缸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道:“嗯,不错。水门的丫头片子,当真是跟我过不去。真是的……”他说罢一手拎着两大坛子酒,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拿酒往嘴里猛灌,踉踉跄跄的走出客栈去了。
云晨潇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心中一酸,想道:“看来他们真是薛女侠的传人了?哎,却是这般窝里斗,也不知薛女侠见了,会怎样的伤心呢!”
第10章 足踏雁荡山
一望无际的官道,似是直通天边。正值夏日,草木茂盛,娇花鲜艳欲滴,路边偶尔有几间简陋的茅屋,那“茶”字旗在风中飘荡,透着无尽古意。
云晨潇与慕容光一起,车出了杭州城,一路往南走。初时还有许多随从,可越是往南,随从就越来越少,后来就只剩一个车夫,连一个小厮都不见了。慕容光倒是也不避嫌,与云晨潇同乘一车。其间云晨潇多次询问五行门中的恩怨,慕容光却是闭口无言,只字不提。
云晨潇后来索性也是一言不发,只管自娱自乐,做题打发时间,或是在纸上打出纵横十九道的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慕容光见她自己下棋,也能兴致盎然,心中虽是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日云晨潇托腮苦思冥想,只拿着毛笔在纸上写来写去的,可是写完随即便投出车窗外,如此来回几次,便郁郁不乐,全不是平日里精神焕发的样子。
慕容光微感疑惑,眯眼看着云晨潇,从鼻子哼了一声,问道:“云小姐,在干什么呢?”
云晨潇正聚精会神,随口答着,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在想唐僧一行《大衍历》的大衍术,虽然可以推算星相位置经度,昼夜时刻,但终有瑕疵,不够精密……”
慕容光所在的木门,当年受薛女侠费心□□,习天地之变,五行八卦之术,只因木性可曲可直,枝条发达,生发力强,催生万物。所以木门传人,对于医学、算学均有颇深造诣。那《大衍历》立法依据《易》象大衍之数,慕容光自然是烂熟于心,此时听得云晨潇谈起天文算学,颇是讶然道:“那是不错的,天体运动,本就快慢不一,各行其道,大衍术却只能有二插之法,自然不能进一步精确。”
云晨潇于算学向来是一人钻研,倒不是因为她读书不得自由,就算是得了自由,也鲜有人知这深奥的算学之道。云晨潇蓦地听了慕容光的话,犹如俞伯牙遇钟子期,大有知音难觅之感,她眼睛放光,身子前倾,兴奋的说道:“是了,先生,后来郭守敬郭先生在《授时历》中,又进一步推演出‘平、定、立’三差,这三次内插法,可就精密多了。”
慕容光微微一笑,道:“不错,此法为招差数。郭老推出这一术,实是功不可没。依此法,大可推演星辰运行速度及太阳黄道的精确经度,乃是天文历法中绝大进步。”
云晨潇颔首道:“先生说的不错。在下疑惑的,便是这三次内插之上,可还能四次内插、五次内插。还有,既然有四元术,可否解出五元、六元、或者更高的元次呢?甚至,是否可解出无穷的元数方程?哎,我智力有限,才疏学浅,却是思索不出。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慕容光一愣,心道:“这小丫头,想人之未想,心思缜密,精于算学,果真不简单。”他虽这么想着,却仍是冷冷的道:“要解高元方程,也不是什么难事。待你到了书院,我再慢慢给你道来。”
云晨潇一听,登时热血沸腾,大喜过望道:“先生……您当真?”
慕容光点点头,又道:“我看你闲来无事,自己下棋,倒也无聊。不如,我们来玩射覆如何?”
这“射覆”之术,古来有之。射意为猜,覆,即是覆盖之物。说白了,就是一人藏东西,另一人来猜覆下之物。这游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精通易理者,只需占上一卦,便十有九中,若是不通易经者,便无迹可寻,往往乱猜一气,想这世上可藏之物何其多也,那猜中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了。这便是所谓的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云晨潇不愁游戏,就是发愁没人跟自己玩。只是平日里慕容光冷冷冰冰,她碍于面子,也不开口,此时听了慕容光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求之不得,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于是慕容光先压东西,云晨潇闭目不视,过得片刻,慕容光拍拍手道:“好了,你且猜猜,这盒子下面是何物?”
云晨潇斜眼看去,随即掏出一枚铜钱,占了一卦,一看之下,乃是个下坤上巽的“观”卦,她微微一笑,说道:“此卦为观,上风下地,风拂大地,乃是德教遍施,人心顺服归从之意。”
慕容光微微一点头,又道:“莫要说废话,且猜东西。”
云晨潇道:“猜物更是简单了。此卦不需变爻,直依卦辞:盥而不荐,有孚顒若。盥,便是祭祀时香酒泼地,又有坤卦,坤为地,地生土,土为细末状,那想来是香料之类的东西了。”
慕容光笑道:“算你猜对了吧。”当下揭开覆在那事物上的盒盖子,云晨潇一看,果然是一小抹香料。当下自然无限欢喜。
如此来回几次,慕容光所覆之物越来越难猜,单凭卦辞,亦难解释。须得依象、数、理缜密推断,如此一来,云晨潇倒是猜错了不少。但无论云晨潇所覆何物,慕容光总能毫无纰漏的猜出,云晨潇偏不信邪,故意出刁难的点子,又是问颜色,又是问材质的,但慕容光猜无不中,就跟生了一双透视眼一般。
云晨潇心中已是佩服之极,忽然想到那日慕容光轻易的窥探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奇道:“先生,难不成您真有火眼金睛吗?不但能看透所覆之物,甚至连人的心思也可看出来?”
慕容光悠然的拈了拈胡须,道:“不是火眼金睛,但只要是物,就必有所依之法,人心也不例外,自有察言观色的识人之术。丫头,这天下学问,不论是天文数术,八卦五行,尽是博大精深,永无止境,你可要虚心学习才是。”
云晨潇颔首道:“先生说的不错。所以……我要到书院去读书,先生,您以后,可要多指点我。”
这几日同车而行,慕容光虽然冷淡,但学问见识之博广,已叫云晨潇不知不觉间,对他有了几分师长的敬意。
慕容光未答话,而是起身跳下马车。云晨潇也坐的乏了,随着他下了车去。她刚一下车,便觉眼前一亮,仰头望去,苍茫暮色中隐着层峦叠嶂的青山,壁立千仞,直插云霄。远处似有依山而建的屋子,雾傍山间,溪绕屋檐,那屋子似是建在云彩之上的玉宇琼楼一般,叫人无限遐想,那空中楼阁中,是否有九天仙子?那暮霭沉沉中,是否藏着洪荒时代的奇珍异宝?
云晨潇没来由的心头一爽,笑赞道:“好一个岩高白云屯!我梦中好像来过呢!呵呵,是我喜欢的地方!”
慕容光颔首道:“那敢情好。这里便是雁荡山了。品恒书院,就在前方。山路陡峭难走,咱们须得安步当车了。山间清苦,云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还需多适应,不可娇气。”
云晨潇恭敬的作揖道:“先生的话,弟子牢记了。”
慕容光一愣,心道:“你这丫头,倒是灵活,我没称是你师父,你倒先自称起弟子来了,呵呵,叫我不好推辞。”他虽知云晨潇耍的小心眼儿,却也喜欢云晨潇资质天赋。这几日他与云晨潇讨论天文数学,玩射覆之戏,也是有意试一试云晨潇秉性如何,于是便不说破,默默走在前面。
云晨潇揣摩出慕容光的心思,也是乐呵呵的跟了上去。
雁荡山位于浙江乐清境内,以“灵奇”闻名天下,素有“东南第一山”之称,因“冈顶有湖,芦苇丛生;结草为荡,秋雁宿之”而得名。云晨潇漫步山中,各种奇峰怪石,云海奔腾,无不尽收眼底。云晨潇自幼荆州长大,不曾出过远门,此番入山,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之情,徜徉于大自然之中,胸中大宽,说不出的快活自在。
慕容光看得云晨潇欢喜,也不知怎地,竟是一改往日沉默寡言之情,主动说道:“云小姐,你看这里景致如何?”
云晨潇猜出慕容光又是考教自己,便笑道:“我曾读过前人书说‘雁荡自奇,不附五岳;龙湫所注,别为一川’。可是这灵奇一景,于书中哪能读得出?只有身临其境,才可尽得山中箴言,不过,弟子也只能会意于心,先生叫我说,我又说不出了。”
慕容光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