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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疏影……
谁…谁在叫我……
心跳快速强烈得仿若下一秒便会冲出胸口,剧烈的疼痛从脑海一路蔓延至胸口,意识昏迷的最后一秒,姜凝醉的眼前浮现的最后一幕场景,陌生而真实。
如火的夕阳下,颜漪岚与她同坐在一匹烈马之上,呼啸的风从她们的耳边划过,颜漪岚突然揽紧了她,突如其来的亲近逼得她猛地僵住,意识霎时陷入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挣开,便见颜漪岚已经伸手扳过了她的下巴,清浅的吻蜻蜓点水般地掠过她的嘴唇,颜漪岚就这样强行吻了她。纵驰的天地之间,只余下她再难控制的心跳剧烈的跳动,再也容不下其他。
“疏影将军。”不知所措间,她的耳边响起的是颜漪岚带笑的话,“本宫好像喜欢上你了。”
大颜皇宫内。
是夜,栖鸾殿里静悄悄的,因长公主伤势未愈,所以殿内的一众下人们各个捏着呼吸,连走路都轻得半点声音不露,唯恐叨扰到了主子休息。
颜漪岚已经很久未曾做过梦了,有人说过,做梦是因为心中还有未了的夙愿,可惜这些凡人最基本的情感,颜漪岚都已经舍弃了。
梦里春光桀然,山青水暖,姜疏影的影像生动跳跃在眼前,她的心中似有无限念想,却只默默凝望着姜疏影的脸庞,一动也未动。时间仿若静止,深不见底的绝望和黑暗如沼泽将她层层包围,一瞬间星移斗转,流年暗换,姜疏影的面庞渐渐变换成了姜凝醉的模样,只见她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冰冷的声音也如同雪水消融,清冽甘甜,“颜漪岚,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余音袅然,似一醇甘酿,缓缓注入颜漪岚干涸已久的心田。
帷幔飘舞在空当的大殿之上,似水波推开的涟漪,有模糊的人影在重重帘帐之间游走,颜漪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骤然之间,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吹得窗户哐当一声大开,风雨之声纷纷涌入殿内,纱幔也被疾风吹得狂卷漫舞,如张牙舞爪的鬼魅。颜漪岚猛然惊醒过来,眼前依旧是空无一人的殿堂,窗外夜色无垠,闪着银色的电光,她的手仍停在半空之中,空握了一手冷风。
清醒之际,梦里的一切再也记不分明,唯有心底深处,那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的绝望久久无法释然。
雨越下越大了,颜漪岚睁着寂淡的眼望着昏暗的内殿,发现自己的寝宫竟然寂静得这样可怕,这种感觉,一如当日知晓姜疏影死讯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般迷惘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即便点了满殿的灯,也只望得见一片黑暗,好似一个倒算着时间待死的老者,静静耗着最后的时光。
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碧鸢压低声音道:“殿下,有急事禀报。”
“进来。”
声音过于冷漠,竟让门外的碧鸢不禁微微怔住,她屏退门外等候差遣的宫人,独自一人轻声走近殿内。
颜漪岚这时已经坐了起来,未绾的墨色长发垂于肩侧腰际,面容异常地安静。瞧见碧鸢走近,她问道:“何事?”
话一出口,空气亦似凝固,碧鸢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纸书函,躬身递给颜漪岚,道“大将军的人连夜送来密报,请殿下过目。”
没有了平日里的宫装繁饰,颜漪岚的身影看上去纤细单薄,她接过碧鸢手里的书函,借着灯光看完信上的内容,她的嘴角渐渐透出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妖冶的眼里却越发冰冷,目中最后一丝多余的情绪湮没在彻骨冰凉的夜里,抛却了情感,她依旧是颜国万人之上的长公主。
是时候,该向吴王讨要回属于她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最后一个伏笔终于交代出来了,不过其实大家也应该猜的差不多了,嗯哼。
话说,有没有人想要看当初长公主和姜疏影这条线的剧情呀,如果有的话,定制里当作番外赠送给大家吧,么么扎~
最后,说周末更新就周末更新,一点玩笑都不开,你们的慕慕是不是很可爱呀!!!
第144章
颜国三十九年的秋天,颜王驾崩,留下一个战乱不安的大颜,撒手而去。
秋季的气候总是变换难测,到了日暮时分,下了一夜的暴雨方歇,天边悄悄浮现一抹晚霞,像是燃成了一片,红云似火。
半个多月来的奔波跋涉眼见快要到了尽头,姜疏影用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城门,城墙下的通关口有数名士兵在仔细盘查着过往的行人车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只要过了洛河城的这道关口,不出七日,她便能抵达京城临安。
想着,姜疏影一勒缰绳,依律翻身下马,准备入城。人方一落地,立即有两名士兵上前询问,出入临安城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况且姜疏影常年带兵打仗,进出这里多次,士兵们立即识出了她的身份,两名士兵为难的相互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氏一族赤胆忠心,大将军一生骁勇善战,为了大颜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颜国的军队有大半都曾跟随他征战南北,洛河城里的也不外如是,放眼大颜,有几个人敢不给姜家几分薄面。更何况,当初姜疏影弃官还乡,她麾下的部将一半充入皇城的军队里,一半留守洛河城内。虽说当日先皇有令,命她永世不得回京,但是如今先皇西去,她若是有心硬闯,只等她一声令下,她的旧部下们必定一呼百应,全权听候她的安排。
进退为难间,却听到远处有哨声响起,紧接着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纷沓而来,身处战乱中的洛河百姓见怪不怪,神情麻木地自发退到道路的两旁避让开来。不出盏茶的时间,姜疏影看见一队人马从街道的尽头朝城门这边奔驰而来,等到略近眼前,她才认出骑马领头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正是曾随她一同征战沙场的副将陈湛青。
身份既已被把守城门的士兵知晓,姜疏影自知躲也无用,所以只是牵着马退了几步,并没有徒劳躲藏。只是她记得,陈湛青所在的旧部理应收归在了三皇子颜君熠的麾下,既然他如今身在此处,那么想必三皇子一定也来到了洛河城。
果不其然,陈湛青刚将一枚令牌交到守城士兵的手里,后面远些的人马已经纷纷来到城门下,颜君熠骑着一匹黑色的乌骓,在城门下停了下来,他一手牵动马匹,在四周的人群里扫视而去,在看到姜疏影的时候目光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他冷冷的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士兵得令,纷纷散开来,独独留下他一人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姜疏影的方向,许久,才用腿夹了夹马肚,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这般沉默了许久,颜君熠缓缓地开了口,没有寒暄,也没有问候,只有一句淡淡地叹息,“你果然来了。”
姜疏影右手握紧缰绳,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必须回京。”
“不能不回去?”明明心里知晓答案,可是颜君熠仍旧选择了固执地询问,他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意,既是无奈又是伤怀道:“你该知晓,若你进了这道城门,下次再见,我们便是敌人,只能兵刃相见。”
姜疏影的神色不为所动,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而眼里的目光太过清明,不曾为吴王的感伤所迷惑。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断然摇头道:“从我退婚的那一日起,我与你二人,便已经是敌人了。”
颜君熠目中光芒一黯,“如今隋国进犯,大颜的江山岌岌可危,光凭颜漪岚一人根本无法力挽狂澜。你若是执意跟着她,只不过是陪着她一起死!”
姜疏影垂首思索片刻,半晌才抬头回道:“三皇子无需言语挑拨,那样对我没什么作用。我当日既已选择了她,那么不论她今日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不会怀疑她。”
听她如此维护颜漪岚,颜君熠心中郁结难消,忍不住冷冷出言威胁道:“你若执迷不悔,他日隋国兵临城下,我不会出兵相救。”
似乎压根没有听到颜君熠的话,姜疏影牵了马,转身往城门内走去。
颜君熠站在原地,看着姜疏影决然的背影,一向冷寂的鹰眸里渐渐浮现出几分萧索神伤,片刻后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他飞快地趋马追上姜疏影,挡在她身前道:“你不能回去。”
姜疏影缓缓顿住脚步,她抬头,语气不容置疑,“疏影认定的东西,谁人也改变不了。”
颜君熠心头如有把熊熊烈火在燃烧,他仍是不让,语气渐渐急切道:“隋国的军队不日便会攻进京城,如今的皇宫危机四伏,你现在回去无异于是去送死!”
“多谢三皇子好意。”姜疏影微微笑了笑,话语仍旧坚定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回去。”
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化为虚有,颜君熠看着姜疏影心意已决的眼睛,心中的那把火渐渐烧到了尽头,胸腔空空荡荡的,最后的坚持也被烧成了灰烬,什么也不剩了。
脑海里的画面渐渐淡了下去,姜凝醉的意识始终游走在真实与幻境之间,明明知晓她不过是在做着一段有一段零零散散却又相互串连在一起的梦,可惜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半醒半睡间,浮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如同触手可破的幻影,但是她却只能看着它们一幕幕地放映眼前,将那段遗忘的过往宛若幕布一般缓缓揭开。
“怎么回事?”
吴王从军帐外急急掀帘走进来,他负手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凝醉,随即用目光扫过屏风外站着的军医,沉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回吴王的话,姜姑娘的脉象平稳,并未见任何不适的症状,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实在是……”军医不敢妄下断言,但是看着吴王阴沉的眉眼,却又心知不得不上奏,“姜姑娘这段时日住在军帐里条件艰苦,臣想或许睡上几个时辰便会转醒过来。”
一听便知军医说的全是冠冕堂皇的废话,吴王心下气结,但是看姜凝醉的脸色却的确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因此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王爷。”
思索间,却听见一直照料在姜凝醉身侧的青芙唤住了他,他不解地侧首回望过去,看见青芙低头凝望着姜凝醉,声音轻颤着响起:“娘娘…好像在哭……”
吴王疑色更深,他朝着姜凝醉的床榻快步走去几步,果真看见姜凝醉的眼角有泪缓缓坠下,那滴泪沾染了帐内细弱的烛光,像是藏了无数难言的哀伤,顺着她的眼泪滚落,砸在了身下的床褥之上,泪就这么碎了。
据战后的《颜史》记载,颜隋一战,姜疏影奉旨领兵抵守皇城的最后一道城门,于严武门下同隋国军队浴血奋战两天两夜,直至央国的军队赶来支援。此一役中,姜疏影居功至伟,实乃大颜之功臣也。
然后后世的寥寥数笔,如何能够道尽那两日姜疏影和她的将士们所经历的种种场景?
颜隋的最后一场战事,僵持许久,一分一秒的对持,都是用大颜士兵的血肉堆出的延迟。这两天两夜的仗,打得如此漫长,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岁月那么长,那么荒凉。
那一日的天空被火把和鲜血映成了一片腥红,两边的军队不断的厮杀,马鸣声,嘶吼声,击鼓吹号声,所有的声音都汇聚在了一起,杀声漫天,血流成河,她看着那些发出嚎叫的士兵们,看着那些从马背上摔落在地的将领们,那些人曾经跟随着她出生入死,然后如今却一个个先她而去。
随手一抹脸上的血迹,姜疏影策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