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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湘的眼睫慌乱地颤了颤，似乎是想说什么，蒋思思耐心地等了一会，可是冷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蒋思思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那你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想要跟我分手吗？”
冷湘猛地抬起头来，眸子紧盯着蒋思思，她们对视了几秒钟，她的脸上突然显而易见地慌乱了，眼眸间起了一层淡淡的雾，可惜不过一小会，她便又撇开目光，再垂下眼。
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蒋思思呢。
“……对。”冷湘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不喜欢你了。”
她听到蒋思思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来。
蒋思思说道：“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分手好了。”
她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所有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溃了，就像是心口上剜了一刀，刀刀入骨，字字见血，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的下唇被咬的几乎见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床单，手上青筋必现，骨节发白，几乎要把床单给扯碎了。
“好。”她勉强地笑了笑，嘴角扯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弧度，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让蒋思思看见自己的脸，依旧还是低着头，下了床，衣衫凌乱至极，赤脚踩在地毯上，还没等站稳了，就想要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一只手的手腕就被蒋思思拉住了。
她听见自己心头塌陷的声音，轰隆隆作响，吵得她耳膜都在震动，她情绪溃不成军，思绪乱成一团乱麻，整个人都是乱的，几乎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她被蒋思思一把拉住，稍微一用力，就被蒋思思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
她的眼泪突然就那么砸了下来，一颗一颗的，落在蒋思思的手背上，灼热的眼泪几乎烫进了她的心底。
蒋思思抱紧了她，把她全部的挣扎都强制性地压了下来，渐渐的冷湘的挣扎弱了下来，她放弃了一切抵抗，被蒋思思抱着，脸埋进了她的怀里，哭出声来。
蒋思思任由她哭，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蒋思思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壁灯上，又轻柔地落在冷湘的头顶，然后在她的头发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都这样了，还说不喜欢我。”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你分明喜欢我喜欢的要死。”
冷湘在她怀里哭的歇斯底里，伸手推开她，却又被蒋思思柔柔地握住了手腕。
“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分手，就不会半夜这个样子跑到我这里来了。”蒋思思抱着她，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她的手背已经有了一些温度了。
“湘湘，我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你突然说分手，可真吓到我了。”蒋思思轻轻说道。
冷湘在她怀里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发泄过了，今天晚上遗失的三魂七魄这才缓慢地回了位，她眨了眨眼睛，蒋思思那一句“正儿八经第一次谈恋爱”又恰到好处地让她今天晚上大起大落千疮百孔的心波动了一下，奇迹般地让她的心慢慢地回归平静。
她缓缓从蒋思思怀里起来，眼角的泪都还没干。
蒋思思伸手给她擦眼泪，她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狼狈地转过头去，低声道：“对不起……”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彻底剥去了外面那层壳的刺猬，失去了全部的刺，柔软脆弱的肚皮翻在外面，战战兢兢，又仍不住去贪心，想要来自她人的温暖。
蒋思思用了点力，把她的脸掰了过来，由下而上接住了她躲闪的目光，冷湘被迫和她对视，像是承受不住她目光里的温柔一般，低垂下眼睑。
她何德何能？
蒋思思轻声道：“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好跟我说，除非真的不喜欢我了，千万不要再和我说分手这两个字，好不好？”
外面夜深人静，只开了一盏夜灯的卧室，暖黄色的灯光包容又温暖，一辆车开过去，玻璃窗上拖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呼啸着又消失不见了。
“我不会不喜欢你的。”冷湘突然开口说道。
她又重复道，“不会的。”
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
世界上再也没有别人会对我这么好了。
蒋思思简直想把人揉进怀里。
“所以，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蒋思思握着她的手腕，低声问道，生怕吓着冷湘。
可是她今天晚上确实非常不对劲，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甚至还说要跟她分手。
冷湘脸色白了白，心再次沉了下去。
蒋思思又想起了染红的丝袜和高跟鞋。
“你打伤别人了？”蒋思思试探地问道。
冷湘沉默良久，蒋思思看着她再次低垂下的眉眼，确定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是跟别人起了冲突么？”她说道，“就算真的伤了人，那也没什么……”
冷湘突然打断了她，手指还在颤抖，她似乎还在后怕，连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
“我……”冷湘低声道，“我差点杀了人。”
蒋思思心下一惊，看着冷湘的模样，又不忍心，伸手握住了她颤抖得手指，轻声问：“杀了谁？”
“……我妈。”冷湘的声音非常轻，若不是蒋思思挺的仔细，根本都听不到。
冷湘这么一说，蒋思思就回忆起来了。
她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冷湘曾经和她说过自己家里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你和家里很久之前就不联系了？”蒋思思说。
冷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那是我骗你的。”
☆、第一百章
100
冷湘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 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让她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她张了张嘴； 一时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
“我的母亲，她出生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里，说镇也不算； 应该算是村里。”冷湘停顿了一下，“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只读到了初中就因为学校离家太远，她要照顾家里生意； 所以家里不让她读高中。”
冷湘停住了； 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蒋思思握着她的手； 轻声道：“怎么了？”
冷湘笑了笑：“没有；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她不让我上高中。”
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读下去； 所以便不让冷湘读书。
“后来； 她喜欢上了她的初中老师，也就是我的父亲。”冷湘说道； “我父亲应该是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那边去教书的，大城市里来的。”
“我妈长得漂亮，一来二去，他们就好上了； 我妈从来没见过外面来的人，被他迷昏了头，为此逃了婚； 跟着他离开了家乡，到了B市。”
蒋思思继续听她说。
“我刚出生那会，她应该是过过两天好日子的，再加上大城市里，她谁也不认识，乡下来的，胆子也小，怕生，基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我父亲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冷湘顿了顿，又笑了一声，“这些都是她自己告诉我的，依靠着以前的回忆欺骗自己罢了。”
“后来，我父亲原形毕露了。”
“他开始赌博，酗酒，借高利贷。最开始还能勉强还上，后来窟窿越来越大，填不上了，我妈劝他，他就打了我妈。”冷湘低垂着眼睛，“家暴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有第一万次。”
“我爸最高明的一点就在于，他会永远给我妈希望。”
冷湘突然问道：“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早年市里发生过一起绑架案，人质在被解救之后，不但没有指认绑匪，反而疯狂为绑匪开脱，甚至爱上了绑匪。人质在对绑匪的极度恐惧下，他们的生命在绑匪手中，当绑匪对他们流露出一点点温情，或者对人质很好的时候，他们就非常容易会爱上绑匪。
这是一种极其常见的情结，在家暴案中也时常发生。
蒋思思点头。
“我爸在打完我妈之后，会去给她做饭，对她好，抱着她痛哭流涕地认错，说以后再也不会打她了，我妈信了，然后到下一次被打。”
“再后来，我爸打她的时候，连事后的温情都不需要装了。”
“因为我妈已经离不开他了。”
蒋思思抱紧了她。
可怜可恨。
“因为我爸欠高利贷，日子过得很不好。”冷湘说道，“她太需要钱了，开始打上了我的主意，因为我长得漂亮，我妈拿了五十万好处费，把我送到了卓越传媒。”
“她威胁我，如果我不给她钱，她就要去告诉媒体，说我不赡养老人，从小就是个婊/子贱/货，不干不净的。”冷湘淡淡道，“你也知道在圈里面，名声多么重要，要是真让她去了，我就完了。”
“我试图让她离婚，给她钱让她回去，她不听，我爸赌博家暴，甚至把她打残过，她居然还死心塌地要跟他过日子。”
“所以我只能给她钱，一直给，我赚的钱几乎都给她了，甚至卖了房子给她还钱，就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到现在她也不放过我。”
冷湘突然又笑了：“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干了什么吗？”
蒋思思听得直揪心，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手掌心顿时湿了一片。
冷湘声音颤抖：“她来找我要钱，六百万，看到了我跟你在楼下接吻，威胁我不给她钱就要把这件事曝光，她说，我给她还债是天经地义的，因为我是她女儿。”
“我那时候就想，她要是死了多好，死了多好……所以我推了她一把，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了，不光这样，我还踹了她好几脚，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蒋思思低头，冷湘的眼里全都是绝望，她实在看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她，只能亲了亲她的眼睛，尝到了一片咸咸的味道。
她温声问道：“她死了吗？”
“……没有。”冷湘哑着声音，绝望地笑了笑，“我叫了救护车。”
“我不能因为她变成一个杀人犯，她已经把我的前半辈子，我不能让她再毁了我后半辈子。”
“可是她没死，她就会继续威胁我，甚至变本加厉，因为我差点杀了他。”
这样的日子到底哪一天才能到头呢？
“不会的，湘湘。”蒋思思心疼地抱紧了她，“有我在，就不会的。”
“就算你杀了人也没关系，相信我，好吗？”
就算是冷湘真的杀了她妈妈，那又怎么样呢，这个案子漏洞太多，可操作性也很强，就算真的被捅出去，她也有无数的办法，能让她的湘湘平安无事地回来。
蒋思思垂着眼睛看着她，冷湘已经止住了眼泪，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蒋思思突然就能理解很多事，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冷湘她满身的刺，她宁折不弯油盐不进，她冷硬地就像是海面的冰山，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她的心底，就连陪了冷湘十年的沈橙，冷湘也不能完全对她毫无设防，更不要提别人了。
她整个人都谨慎地裹着一层伪装，看着这个世界，就像是给自己裹了一层厚厚的壳，从来不放任何人进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这些，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冷湘突然说道：“就算我真的杀了人也没关系吗？”
就算我真的成了一个杀人犯，在你眼里，也没关系吗？
蒋思思握着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中，和她紧紧十指相扣。
“没关系，有我在，你做什么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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