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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说说前面的三百七十九个女傅是为什么走的吗？”李季歆怀揣着悲伤的小心灵问道。
青书只笑了笑：“等李女傅换完了衣服去见公主，自然就明白了。”
这明明温柔如水的笑容里，李季歆却感受到了暴雨梨花针一般的伤害。
她走过最长的路，不是花蛇山的山路，而是京城美人温柔的套路。
青书给她挑了件天青色的裙子，身在穷的响叮当的花蛇山，她从来没穿过华裳。换完衣服照着镜子转了个圈，被傻公主当傻子的郁闷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那么，现在我带李女傅去见公主吧。”青书在一旁掩嘴笑道。
傻公主在后花园里，正直后花园百花争艳，而她坐在花堆里头掰着花瓣。看见青书带着李季歆过来了，这才站起来，两只眼睛盯着李季歆发出两眼的光：“这个美人就是刚才的傻子吗？”
李季歆的好心情转瞬即逝。
“公主殿下，臣是您的女傅。”为了十两金子一个月的俸禄，李季歆不得不卑躬屈膝。
傻公主张开双手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这个美人真的是刚才的傻子！”
李季歆：“……”
青书便上来福了福身子：“公主，这位是您的新女傅，你可不能这么淘气。”
傻公主把嘴一撅，满脸不高兴：“你们都给我换了无数个女傅啦！这个才不是我的女傅！这个是我的美人儿！”
“李女傅还请担待。”青书满怀着歉疚，“公主总是这样。”
“无妨，无妨。”每当此时，她就想想灭世，想想金子。
一个为了钱财而卖身皇宫的女人没有资格去嘲笑一个傻子！
正在这一瞬间，傻公主想从花海里跑出来，无奈腿短，一个踉跄栽在了花海里头。
若是忽略沈瑶珺是个傻子的事实，那场景一定是美丽动人的。
天色渐沉，微风撩人，花香四溢，美人如画。那个十五六岁的公主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在栽满了芍药和金雀花的花海中徜徉，一不小心跌了一跤，衣襟凌乱发丝飘舞。
然而，加上了花海美人是个傻子的大前提，一副美人图顿时被泼了墨。
青书立刻跑了过去想将傻公主扶起来，傻公主却哭着不肯起：“嘤嘤嘤，阿瑶摔疼了，阿瑶要美人儿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肯起来！”
青书便停在了傻公主的身旁，对李季歆满怀歉疚：“李女傅不是问我三百七十九个前任女傅是怎么走的吗？”她看了看傻公主，“您看……”
“呃……亲亲？抱抱？举高高？”李季歆强调了一遍，“猥亵公主，不会被砍头吗？”
“五十个怎么都不肯顺着公主意思来的女傅在任职的一盏茶功夫内就被罢免了。”青书摊了摊手，“在宫里，除了政令，长宁公主就是真理。”
李季歆想了想灭世匕首，想了想金灿灿的小钱钱，走过去蹲了下来。
傻公主的眼神透明清澈，傻公主的脸蛋圆润粉嫩，傻公主的皮肤晶莹剔透，傻公主的嘴唇红润饱满。
美好的前提是忽略了傻公主嘴角流出的口水……
李季歆扶额长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吃大招了！
她的大招是，把傻公主想象为她最爱的那把灭世匕首……
就在那一刻，青书幽幽地开了口：“五十个女傅因为身体太过羸弱抱不动公主而被罢免。”
身为花蛇夫人徒弟文武双全的李季歆看了看脚下抬头痴痴看着自己的傻公主，为提前走掉的一百个前任女傅鞠了一把辛酸的眼泪水。
贫贱能移威武能屈富贵能淫的李季歆俯身，在傻公主的额头上拍了拍，叹了口气轻轻吻了一下，而后将她抱了起来。
傻公主心满意足地往她身上爬，青书继续在一旁解说：“此处要注意的是，还有八十八个女傅将在下一刻逃离现场。”
李季歆还没反应过来青书话中的意思，素来警觉且武艺高超的她感觉到了头顶有一股簌簌凉风！
有人偷袭她，危险！
仅在那一瞬间，李季歆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女傅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傻公主！
于是她单身将傻公主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足尖轻点落在了花上！
伴随着青书的尖叫和怀里的一身闷哼……
偷袭她的物体不知去了哪里，她现在很安全……而那一声闷哼源自于被她从头顶拎下来的傻公主，此时此刻，一根簪子划破了她的手指，白嫩的手指间溢出了浅浅的血迹。
“公主！”青书立刻上来替她包扎。
李季歆只假作关怀地蹲在一旁：“谁！谁偷袭公主！是臣保护不周，还望公主降罪！”
然，她的内心是窃喜的，莫说区区傻公主，就是江湖顶尖高手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未必能伤得了她一分一毫，一个傻子一根簪子的攻击对她而言轻如牛毛。
怪不得青书说有八十八个女傅将在下一刻逃跑，若是换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分分钟被傻公主扎出个血窟窿，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沈瑶珺吃了一个小亏却不能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告诉自己第三百八十个女傅比前面的三百七十九都要难缠，想要弄走她绝非易事。
傻公主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青书一边安慰傻公主一边安慰李季歆：“幸亏女傅武艺高强，那八十八个女傅倒是没有重伤，只是轻微小伤，不过可吓惨了。女傅有如此能耐，想必皇后娘娘和皇上都会安心将公主交给您。”
李季歆扶额，皇后和皇帝是放心了，可花蛇夫人应该是很不放心自己的爱徒带着一个傻子到处浪的！
“疼……”傻公主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季歆，“美人儿吹吹，疼……”
她伸着手递到李季歆的嘴边，李季歆看得胃疼。
这个傻公主，粘的跟橡皮糖似的，委屈了还剩下的一百九十一个女傅竟然忍过了这一关。若不是她缺钱，她才不伺候呢！
可没办法，这个傻公主在她眼里就是移动的金子，她不能不管不顾花蛇山上快要饿死的师父和小师妹。
于是按着傻公主的手指呼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吹一吹就不疼了。”
傻公主的大眼眸子笑成了一道弯弯的新月：“嗯！不疼了！”
天色沉了，快下雨了。
天上响起了春天的闷雷，宫里头的太监丫鬟们四处奔跑，青书将傻公主扶了起来，对着李季歆微微颔首：“李女傅，因为长宁公主的特殊状况，所以公主是不去国文馆念书的，您也不需要过去，但需要待在宫里随时提点公主。宫里为您准备了屋子，就在公主的安宁阁不远处，我让人带您过去。”
一日都没有小憩的李季歆是累瘫了，自然也就点头说好。
她得回去思考应付傻公主的对策，不然指不定今日傻公主只要她亲亲抱抱举高高，明日就要她抱着睡觉觉了，这哪儿受得了？
她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赶紧回了自己的住处。
青书给傻公主打上了伞：“公主，咱们该回去了。”
傻公主傻傻地点点头，雨滴落在伞上淅淅沥沥，周围空旷无人，沈瑶珺和青书缓步走向安宁阁。
回到安宁阁，傻公主就收起了方才疯疯癫癫又痴又傻的模样：“青书，给我端盆水来。”
青书端了水送到沈瑶珺的面前：“公主，这个女傅……”
沈瑶珺狠狠地擦了擦方才被亲过的脸和被吹过的手指，咬牙切齿：“我这还是第一次吃了别人的亏！”
“花蛇山来的人本就不好应付，公主为何要留下她？”青书低声问道。
沈瑶珺默了默，已经逼走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为了能留一个人下来教导傻公主，皇榜都贴到县城去了。在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一个的换是个不稳定因素，还不如留一个下来。
她呀，有自己的谋算。
“也就是看她长得顺眼。”沈瑶珺坐了下来，将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摩挲着自己被簪子划到的手，“她的功夫很不错呢，母后和花蛇山还有些渊源，这个人，暂且留下观察。”
“我怕她扰乱了公主的局。”
沈瑶珺仰起脸胸有成竹：“哼！五年了都没人看破，她若是有这本事，我就服她！”
☆、第3章 一起数蚂蚁
安宁阁不远处一幢孤独的小屋子，是李季歆的住处。她打开窗户便能看见不远处安宁阁里出入的美人们，还有中间那栋精致的小阁楼，是沈瑶珺的闺房。
她将怀里的灭世匕首拿出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起来，想想只要赚够了钱灭世就是她的，傻公主也变成了可以忍受的人。
春季的天气变幻莫测，时晴时阴时雨，明明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早晨又是天朗气清。
青书让人给她送来了早膳，又让人给她托话，说是长宁公主今日不想读书，要去后花园玩，女傅若是有空，便一道过去。
她李季歆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擦擦匕首睡睡觉，晒晒太阳淋淋雨，十两金子的俸禄，皇宫里可不是请她来游山玩水的。青书没有硬说要她去，可她分明看见了一把利剑指着自己的喉咙，拿着剑的人发出阴险的笑声：你不过去就完蛋了！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去了后花园，今天的傻公主无比地乖巧，一个人蹲在地上玩，青书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李女傅来了。”青书朝她微微颔首，早晨还是阳光明媚的，一会儿突然被乌云遮住了光，挂起了森森的冷风。
地上的傻公主抬起头嫣然一笑，朝着李季歆伸出手：“我的美人儿来啦！”
“公主，要叫女傅。”青书在一旁轻轻地提醒。
“美人儿女傅是来陪阿瑶玩的吗？”傻公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晃得李季歆眼前一亮。
总觉得“美人儿女傅”之类的称呼，像是再调戏自己呢！
天呐她竟然被一个傻子调戏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公主，臣是为您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请您能尊重臣。”
傻公主抬着头茫然地看着她，转头就问青书：“青书青书，美人儿说她自己是狮子，狮子很凶猛了，美人儿不是狮子！”
李季歆：“……”
青书报以抱歉的微笑：“李女傅，公主她不懂何谓传道授业解惑。”
李季歆蹙着眉头有点儿不愉快：“青书你一直在公主身边，应是对她比较了解的，她为什么会想到狮子？”
青书只浅浅的笑笑：“李女傅知道太子太傅汤卫国汤大人吗？”
李季歆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只听青书轻笑出声来：“有一次公主遇上了太子殿下，汤大人伴其左右，公主扑上去就咬了汤大人一口，边咬边喊他汤喂狗，自此以后但凡汤大人遇见公主就绕道走了。你要是问我为什么喊他汤喂狗，公主自有她的想法，我一个侍女怎么知道。”
无非就是告诉李季歆，长宁公主是个傻子，傻子在想什么，正常人怎么知道？
想来也是，李季歆在心里默默地为汤喂狗大人鞠了一把辛酸的泪水，忽然觉得这傻公主没喊自己死美人已经是颇给面子了的……
傻公主还蹲着，天上又打起了闷雷，乌云蔽日，又是逃不过下雨的命。
春天多雨水，下雨之前，蚂蚁在地上排起了长长的队。御花园这地方多是花草泥土，原本虫鸟就多，更何况蚂蚁。
傻公主蹲着的地方，一整排的蚂蚁在搬家，而她兴致勃勃地数着蚂蚁。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