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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裴真意立刻笑了,朝吴云一回道“这么些年,师姐还是喜欢待在这里。”
“师父最近,倒也渐渐不太喜欢花房了。”吴云一闻言,轻声回着话,又多说了些旁的“师父总说无趣,这也无趣、那也无趣。如今小师叔回来了,想必师父会欢喜许久。”
“是么。”裴真意闻言,翻身下了马,又站在了沉蔻马边,伸手将她轻轻扶抱了下来“便是可惜师姐不爱游历。若是她肯,这世上便还有千千万万个好去处,定然不会让她再无趣。”
“是。”吴云一恭敬回着,接过了两匹马,拴在了篱笆边。
裴真意将沉蔻抱下来后,便轻轻牵住了她手,两人便先了吴云一一步,朝养花房中走去。
“师姐是向来很随和的,一定会喜欢你。”叩门前,裴真意轻轻同沉蔻这样说。
“嗯。”沉蔻应着,下一秒花房的门便被裴真意轻轻叩响。
叩声未落,四下寂静之中沉蔻便听见一道极为柔婉的女声,似江心月、如秋波软“是湘儿么方才忽然跑去了哪里快进来,陪陪我。”
“不是湘儿。”裴真意闻言,心下难免泛起诸多波澜,一时半是愧疚半是心疼,靠着强捺才压下了语调里的哽咽。
她正了正情绪,很快回神。
再推门时,她只笑着答道“不是湘儿。是栩儿。”
“师姐。”裴真意站在门前,向门内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郑重答道“栩儿回来了。”
53。梁上燕
房中寂静; 偶有虫鸣。
微黯的室内,一窗午后秋光斜入房中,将窗边掩映着的繁茂花草映得半边通明生光; 半边黯淡深沉。
这一明一暗交相辉映,寂静无声中光色融合、自成一画。
而在这样的画中; 沉蔻只是恍然一瞥,便立刻看见了江心亭的身影。
若说裴真意是自在随性、无可玷污的剔透伐阇罗; 一眼看来虽柔却非弱,那么当沉蔻看向江心亭时; 心下便却只觉得那温和弱质的气息; 无端便能令人从心间发出喟叹,随后毫无自觉地松下一切防备。
江心亭的模样入眼入心皆是和煦,便如同浅月下温软的水波一般; 引着人将神思都游离入天外。
心似冰壶含秋月,貌若流风送回雪。
“是栩儿啊。”一时的静默过后; 坐在花后的江心亭终于淡淡笑了起来,朝裴真意轻招了招手,此间声调未变; 仍旧是清浅“可算回来了。快来; 给师姐看看。”
江心亭的笑很浅; 便如同她轻弱的声音一般; 令人寻不出半分侵略性。
她分明看起来是柔弱而温软; 甚至可以说是可欺; 但沉蔻总也还记得裴真意所言; 江心亭的性子虽然温柔随和,却其实又绝非软弱。
即便心下知道是如此,但江心亭身上便是总有种吸力,让人甫一见过,便下意识想要亲近、想要去保护。
便如同是最温柔而夺人魂魄的温柔乡,使人一眼望去,便想要沉迷。
也只有如此,才能得了蔺吹弦与裴真意两个人的维护与偏爱。
如今沉蔻见了,也知道了这份偏爱,她自然是担得起,且当之无愧。
如果是江心亭,那便是怎样偏执的报恩,都自然不会为过了。
沉蔻想着,忽然便理解了先时蔺吹弦所为一切。
沉蔻正兀自神思游离着,眼前裴真意就已经走到了江心亭身边,弯下了腰。
这一靠近,裴真意便看清了江心亭正摆弄着的东西。
“这是你的主意罢”江心亭指尖轻轻点了点小案上的长匣,语调带了些极其浅的笑。
一时二人透过木格看去,只见内里是一只红头的大蟋蟀,正摇头晃脑,好不威风。
“是。”裴真意笑道“这可是懋陵最贵的斗将军呢,筋骨腿脚都是一顶一的健壮,比起咱们山中的小蟋蟀,那可是要强健上十倍。师姐可还喜欢”
江心亭笑而不语,只是示意她去看一旁的满地画稿。
裴真意细细一瞧,居然悉都是这红头小虫,或伏或跃、动静皆具。
想来这些货礼也不过是前日或昨日方到落云山、只先于裴真意一步,而就是这一步的光景,江心亭就已经画出了这样多的图,可见自然是爱不释手、满心欢喜。
沉蔻之前亦曾听裴真意说过她这位大师姐自小便无心花鸟、偏爱鱼虫,落云山中所生的昆虫,几乎都曾被她捉养来摹过个遍。
如此一来,这山外的稀有斗将军,倒是当真投了她所好,江心亭诚然是十分欢喜。
两个师姐妹十余年未见,此间倒也并不生分。裴真意自知这些年岁里她逃避着回山、甚至连书信也不向回寄,都只是因了她自己的心结,江心亭何其无辜。
这样想着,她便隐约觉着自己对江心亭有愧,言语间的音调都更柔和了些,生怕惊扰了话音弱气的江心亭。
如此聊过三两句后,江心亭很快便一眼看见了一旁几步外站着的沉蔻。
“这是谁家的孩子”江心亭眉眼间仍旧是浅笑,白皙颊边的梨涡一时若隐若现“倒当真漂亮得不似人间物、更像是画中人了。”
江心亭说着,便又向沉蔻招了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江心亭轻轻问着,又含笑看向一旁裴真意,目光安定之中又带了些问询。
沉蔻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弱气纤柔的声音,她看着眼前纤弱温和得如同新絮的江心亭,不由得也受了感染似的,声音更加飘忽了起来,答了声名字。
“沉蔻。”江心亭轻声复述一遍,若有所思道“这名字倒也是自成一画了。当真精妙无双。”
沉蔻脸颊微绯,闻言声音极轻地答道“是起名之人有心。”
江心亭闻言却也不多问,只是垂眸莞尔。
三人言谈至此,吴云一便从外进了来,甫一入内便恭恭敬敬朝江心亭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嗯。”江心亭正一心一意看着匣中蟋蟀,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吴云一守礼,江心亭淡泊,如此看来这师徒俩即便互相作了伴,却也难免了平淡少趣。
沉蔻想着难怪江心亭要在信中向蔺吹弦幽诉无以聊慰了。
江心亭缓缓合上木匣格盖后,抬眸朝吴云一招了招手。
吴云一走至近前,江心亭才站起身来,拍拍她肩头朝裴真意道“这恐便是我这一脉的独苗了,来看看,你的小师侄。”
“云一见过小师叔。”哪怕方才已经见过,眼下听着江心亭所言,吴云一还是恭恭敬敬又朝裴真意行了一礼。
“凡来的几个,都嫌弃咱们云堂没落,不日便走了。只剩下云一,陪了我这些时日。”江心亭伸手替吴云一理了理微乱的后衣摆,朝裴真意笑道“可惜她还是不及你会讨我欢喜这孩子太过守礼。”
原来江心亭的性子也是这样散漫的么沉蔻闻言微微讶异,心下暗想着原先看江心亭语不高声行止和缓,又曾听闻她善默喜静,便还以为她也是个恪守礼制的人呢。
裴真意闻言却笑“守礼错在何处这样说来,我们三个都散漫,便唯有云一更像师父呢。”
奚抱云守礼,却偏偏三个弟子虽然面上看起来万分规矩,底下其实都是些散漫性子。
这样的性子在奚绰在世时未显端倪,而眼下早已过去十余年,便连江心亭都微微松散了下来。
“是啊,若是师父在世,一定要把你我都赶出去,只喜欢云一一个了。”江心亭笑言。
“徒儿不才,只好守礼些,才能免得惹师父不喜。”吴云一面上仍是清浅肃然,正色答道。
“我倒希望你活泼些,像漪儿小时候那样爱笑,又能逗我开心,那便好了。”
江心亭语调浅浅,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但话音方落,沉蔻却眼看着吴云一眼神黯淡了下去。
这小徒弟似乎不喜蔺吹弦呢。沉蔻敏感地想着,回眸去看裴真意。
裴真意也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这件小事,连这方来的二人都已察觉,更何况是同吴云一朝夕相处的江心亭。
江心亭自然知道吴云一对蔺吹弦有偏见。从前她同吴云一只是提起蔺吹弦,都能见到她这个向来守礼的小徒弟露出些不合乎礼的表情。
更何况是这些日子,本只是存在于往事之中的蔺吹弦忽然回了山,对江心亭表露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这些都让方拜入江心亭门下的吴云一感到了紧张。
裴真意同沉蔻见过了江心亭,几句后便说是要在山中走走,两人一道离了去。
江心亭自然是知道,裴真意自小便对交友一事并不热衷,此番会带沉蔻回来,二人定然关系匪浅。
她看着二人背影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视线转而落在了一旁静立的吴云一身上。
“湘儿。”江心亭语调柔柔,轻唤她一声。
“徒儿在。”吴云一回。
此间又只剩下了她们师徒二人,吴云一的态度却分毫未变,仍旧是恭敬。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间心下,她感到了轻松。
“为何不喜你二师叔”
江心亭问着,想起了前些日子蔺吹弦赶到时吴云一表露出的冷漠。
她本以为吴云一是性子如此,待生人不亲,但今日见了吴云一待裴真意的态度,她也意识到了吴云一或许就是在针对蔺漪。
于是此间趁着裴真意暂离,她也问了出来。
“你可有心事未与我言”
吴云一对江心亭素来无可抗拒,闻言便心下渐软,翕了翕唇,最终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见过师父腿上的伤。”吴云一说着,神情像是生气,却又极力掩饰着,最终便显得有些别扭。
她咬着嘴唇,小声道“我心疼师父。所以不喜欢她,不喜欢二师叔。”
吴云一的声音堪比是嗫嗕,她知道自己所言不得体,一时面上都禁不住微绯起来。
“傻孩子。”江心亭闻言缓缓笑开,伸手摸了摸吴云一脑袋“这又关漪儿什么事呢何苦去怪罪她。”
吴云一自然是知道的,这不能怪蔺吹弦,要怪只能怪江心亭太良善。
但是,这又怎么能怪师父呢想来便更加怪不得了。
吴云一陷入了沉默,小脸有些严肃。
江心亭看着她半晌,最终笑着捏了捏她脸,轻轻叹了口气。
“湘儿又在生什么气呢”江心亭的声音很轻,像是气弱一般,没有什么中气。
这样的声音,若是在喧嚣世中或许甫一出口就会被车马之声掩盖。但幸而此间世外,风花皆静、虫鸟不惊。
在云堂里,江心亭这样轻弱的声音,便如同小溪流一般淙淙缓缓,让吴云一没来由地感到万般心安。
师父最温柔、最良善,是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吴云一想着,心下无端生出眷恋,摇头道“徒儿没有生气。”
江心亭闻言,眉眼里笑意更加轻柔了。
她牵着吴云一的手,同她说悄悄话一般轻声道“是不是又觉得为师偏心了”
“我只是怜悯漪儿,她那时还是个那样小的孩子。”江心亭说到这里,静默数秒,而后续道“若当时伴我的是湘儿,我也必定会这样做。”
吴云一愣着,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江心亭继续说“并且还会怜你更多。”
“师父”吴云一涨红了脸,努力稳着声音道“莫要说这种话。”
“你便是太守礼,逗也逗不得。”江心亭仍是浅浅笑着,错开了视线。
“是师父太散漫。”吴云一小声说着。
“这回倒是长进了,会同我斗嘴了。”江心亭又笑着抬眸看她“以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