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般灿烂的少女,画面在二人之间轮转,她仿佛看到病榻上的人换做了奄奄一息的高阳,这一幕,哪怕明知只是她的臆想,都让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阿武僵直着身体,扶着采葛的手站起,采葛担忧地望着她,太后的手,冷得如隆冬的寒冰。
当阿武再到芙蓉园时,那是一个阳光绚烂的日子,高阳与晋阳、新城坐在亭子里谈笑,她们的身旁,太平正抓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兔子,兔子让她折腾的呆呆的,放到草地上都不会蹦跶。
那画面宁静而恬美,阿武远远地站着,不忍走近,不忍打破。高阳面上的笑容清浅而满足,仿佛那被她紧紧掩着的病痛是当真不存在的。
眼泪,倏然而落。阿武捂嘴低泣。她匆匆转身,落荒而逃。
她从不曾想过,会有一日,在她的殿下面前,她会这般慌乱地逃开,只因不敢面对。她只能回到宫里,逼迫着太医令,集整个太医署之力,要他制出能医好上皇的药物。
想也是不能的,若能医好,早就医好了。整个太医署被逼的鸡飞狗跳也没办法。
动静闹得这样大,高阳不会不知道,但她那边一丝风声都无。
病人,往往比家属勇敢。
阿武再次走入芙蓉园,高阳正在池边垂钓,太平蹲在她的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池边,和谐得很。
阿武走过去,站在太平的另一侧,高阳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便继续盯着湖面。
她这种坦然到了极点的模样,只让阿武不安。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旦世间没了高阳,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去争取的。就如撑起她生命的支柱,哪怕她们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分离,有时一整年都见不上一次,她皆无惧,因她知她在,纵使她嘴硬的说不肯等她,但阿武就是心安,因她在。
若支柱塌了,她如何存在。
阿武惶然不安。
太平抬起头来,仰望她。她悄悄伸出小手,碰碰阿武的手背,阿武低头,她便微微的笑了一下,带着点儿羞涩。
阿武愣住了。
高阳在这时开口,她并未回头,仍旧望着毫无波澜的池水,她道:“那时,每当听闻你有身孕,就如在我心上割下一刀,我又痛又怨,之后,便又是静下心来等待。但这怨痛,便留在我心中,实难释怀。”
阿武觉得高阳的话,便如一块块巨石,她每说一字,便在她心中添上一块,压抑而心疼,愧疚而无奈。
“但现在,我却觉得有了太平,真好。哪怕有一日,我终要先你而去,你也不必过得太孤单。”高阳冷静地说道。
其实,在很长的岁月中,她们只有彼此。大明宫、芙蓉园,人来人往,但,其实,她们只有彼此。
她说得缓慢,却清晰,鱼儿始终没有上钩,池水亦仍是波澜不兴。
阿武红了眼睛,轻轻地摇头,怎么会一样,她是这世间,她唯一在意的人。
高阳终于回过头来看她,带着一抹轻松如常的笑意,道:“上皇得病多年了,也仍好好儿的。”
但,上皇已缠绵病榻多时了,每当发病,恨不能以头抢地,且,他已病得越来越频繁。阿武满心悲怆,她坚定道:“总有办法的,集天下之能人,总有办法治的。”
高阳笑着,没说话。
她的眼神当中透出一种已看淡的安之若素的神采。
在许多时候,阿武不如高阳坚定,不如高阳勇敢,但此时,她无比坚定,她要治好高阳,哪怕,风疾已折磨了大唐的三代君王,看来如此不可抵抗,她也要治好高阳。
阿武比高阳长五岁,岁月在她们之间划下距离,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她们都老迈,那距离便逐渐拉近,二人皆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们的时光终于重合,死亡,便是一件遥远却顺其自然的事。她不曾惧怕,不曾抗拒。
但此刻,阿武无力承受,她一定要治好高阳,不让她先她而去。
终于又钓上一尾,高阳熟练地将鱼儿从钩上拆下丢进鱼篓,而后放下鱼竿,在一旁的水盆中净手,擦干,再招人来将她钓的一娄鱼带回去,自己一手牵着阿武,一手牵着小太平回去。
她始终无一丝异样。
当阿武再提出要她入宫去的时候,高阳没有拒绝。不知倒罢了,若是知晓,她离得太远,阿武会不放心。
“不要告诉兕子,勿让她知晓。”高阳道。
阿武沉默片刻,点头:“好。”
其实,怎么瞒得住,就如当初高阳一心想瞒住她,也没瞒住。但阿武知道她的心思,她想的是能拖一刻就拖一刻,这件沉重的事,迟一刻让人知晓,便迟一刻让人痛苦。
☆、第九十一章
阿武是不肯放弃的,她将高阳带入宫去,安置在早就准备的宫宇里,顺便也将太平带回宫,给了她一处宫室。
高阳忽然入宫居住,晋阳心有疑惑,但念及她与阿武多年的虐恋情深,想想便也不曾多问,问了,恐反让高阳尴尬。新城自也没看出来,只是望见晋阳那恋恋不舍仿佛永诀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扶额,什么时候十八娘能对她也这样黏糊。
不论怎么说,高阳是入宫去了。
阿武日日与她一处,恨不得走到哪儿就带她到哪儿,连同本章,也是搬到高阳那里看的。高阳也随她了。
由此,二人倒是近了。
日思夜想的事终于成真,阿武却是忧愁多过高兴。她如今将大半心思都放在高阳身上,朝廷都不愿太管,倒是高阳常催她,太过懈怠,日积月累,恐难收拾。她想过自己这状况,不知何时就不好了,死于风疾的人,实在是多,与其到哪一日体力不支再仓促安排,不如现在就着手布置。
她预备将自己门下的那批人都给阿武,不给,以后也是白白散了,反是可惜。
这不是她召集所有人,说一声,你们以后跟着太后混就好了的,需有个过程。李君羡去年就致仕了,现在家中颐养天年,他数子皆在宦途,颇有出息。杨綝也是在稳步向前,其他还有许多,如今的那一批位高权重的老臣下去,他们就会升上来。如此,若能行得得当,可保阿武二十年顺遂,不再过得那样挣扎辛苦。
她想完了又开始设法,阿武见她想的辛苦,不禁心疼,来说她:“你就安安心心的,别劳累了。少了这些人,我难道就立不稳了?”不过多费心功夫而已。如今的情形,比起数年前,已好了不知多少。
高阳不与她争,阳奉阴违,阿武见状,气得咬牙,又不舍太过责备,憋屈得要命。
太过憋屈之后,阿武将力气都花去了太医署,立逼他们想方子,太医令愁的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真想辞官归家,做个田舍翁,总好过在这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何时脑袋就没了。
但他不敢走,这时走,还不知能不能出得那道宫门。
真是人人都有为难事。
相比较,太平就轻松地多,她还不懂生老病死,不知悲欢离合,但她已经能四处乱跑了。这日,她穿过御园,正欲去寻高阳姑母,却遇上了皇帝。
这是她皇兄。太平颇为有礼,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拜见:“陛下。”
皇帝心不在焉,兄妹二人少有相处,并不亲近,只淡淡道:“免礼。”看了眼她身后的宫人,随意问一句:“三娘将往何处?”
太平一脸乖巧,道:“正欲往高阳姑母那里。”
皇帝长眉一轩,口角带点不悦,轻哼了一声,双手背后,傲慢地走了。太平看的明白,她已很能分辨人的情绪,陛下这一声不是冲她,而是冲姑母。此时不可与陛下起冲突,但她记下了。
等皇帝走后,太平也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事儿,太平谁都没说,但她身边的宫人自禀了阿武与高阳。
阿武与高阳也什么都没说,她们想看看太平如何应变。
结果,不出三日,皇帝的寝宫之中莫名地多了许多蟾蜍,一只一只,四处乱窜,看得人毛骨悚然。寝宫中莫名其妙多了这种四处乱跳的恶心东西,简直是千古阴影。皇帝这么大的人,也是个赳赳小丈夫,自是不怕的,但架不住恶心,气得在寝宫咆哮了一通,令人立即收拾干净,一日下来,饭都不曾好好吃,喉咙间总有一股恶心散不去,
阿武与高阳听闻,当真哭笑不得,小孩子的伎俩,但能让她把东西丢进皇帝的寝宫,也是很了不得的。
高阳出于好奇,令阿武去问,阿武找了皇帝寝宫的宫人来,一问就知,那日,太平寻机跑去那里,或令人去给她扑蝶,或令人去厨下取浆饮,总之以各种借口将人都弄走了,然后她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并没有遣人去办,而是自己费劲地拎着一只大口袋就跑了进去。
听完,高阳良久无言,好半天才无奈道:“难为她亲自动手。”胆子不小。
阿武则思忖,那么多蟾蜍,她哪儿弄来的?又派人去查,费了不少功夫才得出,太医署缺了一袋制药用的蟾蜍。
“看来,费了她不少劲。”高阳感叹道。
阿武也是同感,若不查,太医署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做得倒还算利落。往皇帝寝宫中丢东西,查出来也是一桩不小的罪名。出手替她扫了尾,保证谁都查不出是她做的好事。
然后,做了好事的人就穿着一身粉嫩的裙裳,拍着小手来了。高阳看看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总忍不住去想她曾拎着一大袋蟾蜍。
太平很热情地抱着高阳的手臂,要抱。高阳费力地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问她今日都做了什么,太平便说她今日晨起写了大字,而后背了诗文,接着便出去玩耍。
于是,她们就很自然地听到,太平的玩耍场地已挪到了太医署附近。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太平还不知道已案发了,说得尤为详细,哪里有池,不可靠近,恐落水,哪里有园,有假山,不可攀爬,恐跌跤,又言那里往来之人神色惶惶——太医们近日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阿武便道:“往后不许去那里玩了。”
太平偏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问:“为何?”
阿武解释:“那里太过偏僻。”
太平点了点头,乖乖听话。
过了一阵,她又惦念去外面玩了。
阿武自看出来了,她垂首望着太平的大眼睛,道:“好了,你自去玩吧,勿忘到时辰回去读书便可。”
太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高阳,高阳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太平这才站起身,拱着一双小手,似模似样地道:“儿告退。”
二人笑着看太平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走出去。高阳笑道:“似乎一到宫里,她就懂事起来了。”
“她能这般警醒,再好不过了。”宫中不比外面,不是个轻松的地方。
高阳也赞同,她站起身,道:“去外边走走。”
外面日头正好。
二人相携而行,二人走着,阿武心中有事,便有些心神不定。
“怎么了?”还是高阳先问了。
阿武望着她的侧颜,低声道:“去人发信来,孙思邈行踪不定,暂还不曾获得他踪迹。”这实不是个好消息,算一算岁数,孙思邈此时已八十有余,这个年岁还存于世者,少之又少。
高阳神色有瞬间的恍惚,良久,她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转头见阿武沮丧至极,她又道:“他也未必有用。不过求个心安,有他无他,实无差别。”
阿武仰头,望了望蓝得刺眼的天空,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