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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成钰问。
伽生很少说话，连自己声音也不大清楚，但那时他却第一次有了想要尝试的想法，想要尝试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自己的名字。
“伽……生……”因为太久不曾说话，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模仿着那些训练自己的人的话，终于从喉咙里传了出来。
“你叫伽生？”成钰听得不太清楚，又自己重复了一遍，笑道：“我叫成钰，是大公主，你可以叫我公主殿下。”
伽生呆呆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仿佛变得不一样了。但他不知道，他没有思考的能力，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你这个人真奇怪，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可汗之前给我安排的那个丫鬟太唠叨了，我不喜欢她。不然我去跟父皇把你要过来，你以后就跟着我。”
成钰看着他的脸，风吹起她的裙摆，她顿了顿又道：“你说好不好，伽生？”
那年成钰八岁，一直到成钰十九岁嫁入九王府，伽生陪了她十一年。
成钰从前有些大小姐性子，也喜欢指使人去替她干这干那，伽生便是这个人。她也喜欢叫他名字，说：
“伽生，我饿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来。”
“伽生，你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不好看。”
“伽生，伽生。”
伽生开始长大，跟在成钰身边以后伙食得了很大的改善，他从一个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小男孩，长成了挺拔的男人，成了羌族的第一勇士。
那天成钰来看他比赛，他与第二的勇气打擂台，谁赢了谁就是第一勇士。围观的人很多，因为这在羌族是一等一的大事。
成钰站在人堆里，对着台上大声地喊：“伽生！加油！伽生！加油！”
他瞬间便认出了她的声音，知道她在台下看着自己，仿佛得到了无限的力量，一鼓作气赢了那个体积比自己大两倍的人。
事后成钰十分替他高兴，两人庆祝了一番，成钰突然提起可汗要带她去一趟中原。
他说：“好，早去早回。”
谁知这一去，成钰就再也没过来。他听回来的人说，成钰公主对中原的九王爷一见倾心，决定嫁给他，所以不回来了。
第一卷 第118章 不能见光
他第一次主动求见羌族首领，请求去中原保护成钰公主，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成钰的贴身侍卫，哪怕是成钰出嫁，也希望能跟随她。
羌族首领自然不准，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你是我羌族第一勇士，理应为我羌族鞠躬尽瘁，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临退下时又被叫住，背对着他道：“若是将来你助我羌族统一了天下，你功不可没，本汉定不会亏待你。”
伽生躬着身子，行礼退了出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脑袋里只有温饱，被当做工具，甚至是傀儡使唤的单薄少年。
跟在成钰身边的十一年，成钰教会他识字，懂得人情，虽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沉默寡言，喜怒不露于形，但每当成钰叫他，叫他伽生，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位于自己胸腔里的跳动，有力的，灼热的，让他无法抗拒。
没有什么事是比成钰来得重要的。他这样想，却因为言语的缺乏不能说出口，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并欣然接受了。
成钰总是笑他，说：“伽生你这么不会说话，日后我让可汗给你娶一个新娘子，新娘子要是生气了可怎么办呀，你得哄她的知不知道。”
伽生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成钰“噗嗤”一声，笑得更加灿烂，似是早已猜到他的反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地指了指自己，放慢了语速道：“就像我今天穿了一条新的裙子，你就要夸我，说你真漂亮。懂了吗？”
伽生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成钰从小就喜欢鲜艳的颜色，和她的性格一样的热烈直接，这样的鲜艳代表了她的灵魂。她的裙子是草绿色的，像是春季刚刚到来的时候，草原上长出来的嫩草的颜色。
伽生回想了一番，成钰的确是第一次穿这条裙子，他本就不了解女孩子的穿着，只觉得不论成钰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你真漂亮。”伽生沉默了片刻，在成钰的引导下开了口。
从那以后，只要成钰身上出现任何新的饰件，哪怕只是一只簪子，一对耳坠，都会被伽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然后说一句：“公主殿下真漂亮。”
“伽生，你有进步了。”成钰察觉到伽生的改变，会笑着回应他。
伽生想，他只要能一辈子陪在公主殿下身边，就算可汗要给他娶亲，他也是不要的。
可是成钰嫁给九王爷这四年时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他被羌族首领提拔到羌族将军的地位，一直受命为羌族王室做各种各样的事情。直到两个月前，成钰从中原派人给自己传回一封密信，她在信中写：
“伽生，此事只有你亲自去做我才放心。”
伽生将那封信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贴身揣在怀里。
是成钰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他不懂得何为情爱，只想拼上全力护公主殿下一世周全，只要她唤一句“伽生”。无论是什么事他都心甘情愿。
所以在中了紫铭的暗算之后，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顾佳雅情急之下喊出的一声伽生，碰巧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像是照射进来的一道光芒，光芒里是成钰对着笑眼盈盈的脸。
他的反应十分迅速，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向旁边侧开身，躲开了紫铭砍过来的匕首，他都能听见那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顺着那声音，伽生随即锁定了紫铭所在的位置，反手将夺魂镰用力一扯，随着紫铭一声惨叫，他的脸上被溅上了一滩温热的液体。
顾佳雅在夺魂镰破开紫铭脑袋的瞬间捂上了阿南的眼睛，自己闭了眼护在阿南身前。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回到了最开始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伽生开始一点点将夺魂镰上的铁链收回去，拖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顾佳雅这才睁开眼，她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忍不住有些反胃，干呕出声。
伽生听到她的声音，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丢过去，淡淡说：“你把阿南带出去，把这个拿给他们看，叫人上来清理。”
顾佳雅嘱咐阿南不能睁眼，这才松了手，捡起那块令牌一看，只见那令牌通体呈暗金色，有种低调奢华的感觉，再不识货的人看着也会知道很值钱。
令牌的正反面都雕刻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字符，应该是羌族的文字，刚才听紫铭说伽生是羌族的第一勇士，想必这块令牌可以证实。
“你中了绿根粉，暂时不能见光，先坐着休息一会，我马上带人上来。”顾佳雅随便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抱起阿南便急忙冲出了房间。
楼下的店家本就被刚才打斗的动静惊醒了，顾佳雅下楼梯下了一半就正好遇上了出来查看情况的掌柜，她的长相与这里的人本就不同，又不会说羌族的语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连忙掏出那块令牌递到掌柜面前。
第一卷 第119章 又见成钰
那掌柜的本起了疑心，一见顾佳雅从怀中掏出令牌，黄金镶边，中间还嵌着一颗罕见的蓝色宝石，立即“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顾佳雅脚边，嘴上喊着一声声顾佳雅听不懂的话。
顾佳雅吓了一跳，心想原来伽生的来头不小，将那掌柜的扶了起来，又指了指楼上的房间示意。
收拾好残局，已经是凌晨了，再有两个时辰天便会亮起来。阿南受了惊吓，被顾佳雅抱到另外一间房间哄了许久才肯睡去，伽生的眼睛中了绿根粉，但在紫铭的身上搜到了解药，顾佳雅想了想，还是将之前白药所说的关于绿根粉的解毒一事告诉了他。
“恩。”伽生淡淡应了一句，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换了一声黑色的衣裳，眼睛上蒙了一层黑色的纱布，十分适合他高冷的气质，仿佛事不关己。
顾佳雅想起之前紫铭与他打斗时说出来的那些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平时这样一个淡漠的人，会被激怒成那般失控的模样。
紫铭找准了他的软肋，使劲戳下去，字字诛心。
“对不起。”顾佳雅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
伽生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一般，却也不发问，过了片刻，这才沉声开了口，道：“这不关你的事。”
顾佳雅闻言抬起头来，隔着几步距离看他，他绿色的眼眸此刻像是一潭静止的湖水般沉寂，不起一丝波澜。顾佳雅忍不住想，成钰远在京城，却有这样一个人，日夜牵挂着她，这些情债，算来算去，着实是理不清了。
她一直觉得世上并不存在所谓的辜负一说，没有谁辜负了谁，因为当另一方甘愿付出的瞬间，有些东西在岁月中就已经是无悔的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公主殿下被人加害时，我不在她身边。”突然地，伽生轻声开了口。
顾佳雅暗自叹了一口气，说：“她知道你的心意吗？”
伽生闻言一愣，脑袋里像是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成钰那张笑得明媚的脸，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其实他听当初和他打擂台的人说过，当上了羌族第一勇士，是可以迎娶公主的。按照族里的惯例，可汗会把公主赐给勇士。
那是伽生第一次知道公主殿下也是可以嫁人的，而且还是嫁给自己。兴许是他在此之前从未细想过自己对成钰的心思，也一直觉得，只要能护成钰一世周全，便是他最大的心愿。陪在她身边，看到她生气时微微向上撅的嘴，听到她开心时银铃般的笑声，嫁娶之事根本不重要。
他不曾想过，原来自己的公主殿下也有长大的那一天。不会再任性，不会再因为起床而朝他发脾气，她嫁为了人妇，遭受了自己所不敢想象的苦楚，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紫铭的激将法，他到现在还保留着一点期待。盼着她回来，一切似乎还在从前。
伽生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淡。那些悄然而生的爱意，在这四年的每个日日夜夜里被他放在心尖上，却早已来不及说出口了。
“如果公主怪罪于你，我会帮你求情，公主虽脾性刁蛮些，但人却是极好的。”末了，伽生补充了一句。然而他实在了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和时间的魔力，一一成不变的只有时间的继续流逝。
他再见到成钰，是第二日天亮以后。
成钰还是穿着她喜欢的红色，但群子的款式却是中原的，没了从前傲慢艳丽的大裙摆，变成了严谨低调的收边，曾经最喜欢散着的波浪瀑布般的长发，如今被盘成了一个端庄的飞云髻，上面插着一颗玉色的簪子，若不是眉间那丝异域的风情，她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汉族女子。
她被人搀着从马车上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带上一块半透明的面纱，乔步生莲，无人会晓得她是曾经在草原与那些男子比赛狩猎的羌族二公主。
第一卷 第120章 习惯了
成钰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说：“我们上去吧。”
伽生便领着成钰上了楼，此时天色才刚刚亮起来，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