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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苑的内阁并不大，只点了一盏宫灯，烛影斑驳地映在二人脸上，二人之间本就挨得近，连顾佳雅垂下眼时睫毛下的阴影龙孟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片刻，龙孟然也觉得空气无端燥热了起来，一把抓了顾佳雅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随即又松开，哑声道：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第一卷 第38章 太残忍了
顾佳雅独自坐在房间的床上，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快速地跳动，最近这段时间和龙孟然单独相处的时候自己的反应总是有些异常，她在前世也是谈过几场恋爱的人，自然明白这些异常意味着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甚至是浑然不觉，突然就发现了。
只是细想下去，一想到缪清雪的存在，这份心跳就会像受到阻力般减弱许多。纵使缪清雪有诸多的不是，对自己的敌意再大，都是出于对龙孟然的爱意。如龙孟然所说，他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平日里她与自己起了争执，龙孟然纵使知道是她的错，也是纵着她的，终究是有着怜惜。
顾佳雅不是甘愿委曲求全的性子，更不愿挡在他人的感情之中，别人只道她是随性洒脱的真性情，却不知越是这般的人往往越不敢轻易付出真心，害怕一片真心却被辜负，索性不去拥有，如此就不会畏惧失去，刚极易折，便是这个道理。
这粒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还是趁早斩草除根的好。
龙孟然推门进来时正好捕捉到顾佳雅眼神里的暗淡，便蹙眉问道：“怎么了？”
顾佳雅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笑容，眼里那些惹人多想的光芒一闪便不见了，应道：“无事。”
龙孟然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问，解了束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我不让你出去，是怕再发生像昨日之事。”龙孟然的声音很低，落在心间却是痒痒的。
顾佳雅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之前在院子里说起的问题，连忙摆手道：“我知道，只是平日散漫惯了，有些不自在。”
“你若是想，等我忙过这几日便陪你出去走走，也快到七夕了，晚上会有灯会。”龙孟然的语气淡淡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孙尚书虽已被收押，但他的旧账上还有需要仔细盘查的地方。”
顾佳雅没想到龙孟然会这般跟自己提议，支支吾吾说了声“好”。
二人又沉默了半晌，最后是龙孟然率先躺上了床，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顾佳雅闻言心尖抖了抖，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解了外衣，不敢去看龙孟然的脸，更不敢注意他的目光落在何处，自己何时变得这般纯情了。顾佳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顾佳雅只着一层中衣爬上了床。龙孟然面无表情地往床内侧挪了挪，伸手拿过被子铺好。这床平时只有顾佳雅一人独睡，两人躺上去难免要挤一些，连被子的长度也刚刚好，没有多余的地方，无意中便拉近了距离。
顾佳雅浑身都不自在，这样一幅好皮囊与自己同床共枕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自己还刚刚发现对他有非分之想，你说这觉还怎么睡，索性便侧过身子背对着龙孟然，她此刻心乱如麻，实在不能面对他。
龙孟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以为她是在抗拒自己，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是不高兴与生气杂糅在一起，指使着他伸手一把将顾佳雅掰了过来，自己随即欺身压了上去。
顾佳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变成了他在上自己在下的姿势，瞬间身体一僵不敢再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龙孟然皱着眉，盯住她的眼睛，让她退无可退，不能再避，半晌，才开口道：“你躲我。”
顾佳雅闻言一怔，心虚地反驳：“我……我没有。”
“你有。”龙孟然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语气是肯定的。神情带了几分阴沉：“我有那么可怕么？”
顾佳雅张了张口想说话，她想说不是，我不是怕你，她想说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不敢，她想说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到最后，舌头打了几个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离开的那日带她去了一个高档餐厅吃饭，因为父亲的画一直卖不出去，生活一直很拮据，母亲带她去点了一个套餐，自己不吃，只坐在一旁看她把食物欢欢喜喜地塞到嘴里，吃完了东西，母亲才说她要走了，要跟别人走，那边家里有孩子，所以不能带着她一起走。
她满手都是吃饭时不小心弄到的油，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袖，哭着求母亲不要走。
可是母亲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顾佳雅长大了，逐渐能够体会生活的不易，也能试着去理解一个才三十出头的女人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绝望，但却再不会开口，不会像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般开口说我喜欢这个，我要这个，不会对感情有所希冀，因为害怕失望，害怕自己先开了口，做了感情弱势的一方，患得患失，最后还是会失去。
所以她只能垂下眼眸，掩去那些无法言说的心绪，跟龙孟然说：“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睡久了，不习惯和人同床。”
龙孟然压着她，听她这样说，也沉默了半晌，然后两手揽过她的腰在床上翻了一圈，从后面将她搂在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轻声道：“那本王就帮你慢慢习惯，你既不愿看着我，那便这样睡吧。”
房间的烛灯被吹灭了，顾佳雅在黑暗中睁着眼，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热温度，是真实的，有力的，能够让她安下心来。
“你不愿说的事，本王不会逼你，但我相信，有一日你会自己来告诉我。”
龙孟然的声音近在耳畔，顾佳雅缓缓闭上了眼，忍住眼眶里的湿热，心想如果这是黄粱一梦，上天未必也太残忍了。
第一卷 第39章 冲突
第二日醒来时，龙孟然已经走了，他特意没有吵醒顾佳雅，身旁似乎还有残留下来的余温，枕头也还有凹陷下去的痕迹。
顾佳雅下了床，见桌上放着一张龙孟然亲笔的字条，上面嘱咐着要她好好按照食谱上的饮食用膳，自己有事要进宫一趟。
顾佳雅拿着字条看了半晌，字迹有力整洁，墨水都还未彻底干透，仿佛都可以想象到那人写字时认真的模样。
门口仍旧有侍卫把守，顾佳雅也不再吵着要出去，只写了一封信让小厮送到春风楼，交给素倾，上面道明了自己最近的处境不便出门，让她不必担心。
顾佳雅找了个檀木盒子把龙孟然昨日画完的画和那张字条装了进去，本想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想了想又藏到了衣柜的最后一格里，恨不得挖个洞出来埋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珍宝呢。
缪清雪自从上次知道顾佳雅夜宿合欢堂之后，回到烟雨楼就开始乱砸东西发泄，又不吃不喝扬言要绝食，龙孟然得知以后去过一次，也不做解释，只说要她好好吃饭。她不肯，攥着龙孟然不让他走，哭着闹着说王爷眼里已经没有清雪这个人了，那清雪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正好那时龙孟然受命处理孙尚书家中亲眷，被拖得久了心中便有些烦躁，留下一句：“下个月初一本王要去鸡鸣寺探望额娘，你若是实在不想吃饭，本王也不逼你，大不了叫额娘帮你手抄一本经书罢了。”便抽身而去。
缪清雪被这句话震得不敢再闹，自己坐着哭了一会，晚上便安分用了膳，听说龙孟然去了梧桐苑，第二日早上才出来，气得把手中的美人扇摔了个粉碎，又连忙一块块捡起来，这是她刚进府那年龙孟然送的，专门找了宫里的画师题的扇面，自己一直随身带着，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想来想去，缪清雪把这一切的怨气和愤怒都怪到了顾佳雅头上，她觉得若不是因为顾佳雅的存在，龙孟然是断然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
于是在这日的下午，缪清雪便带着琉璃去了梧桐苑。
“你这狗奴才竟然敢拦我，还不快滚开。”缪清雪一改平日的柔弱模样，对着门口的侍卫破口大骂。
“王爷有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入内，侧王妃还是请回吧。”
顾佳雅听到门口的动静走了出来，就见缪清雪对着侍卫拳打脚踢，于心不忍，开口道：“无妨，你让她进来吧。”
侍卫抬头看着顾佳雅，犹豫了片刻，退了开去。这般一来，缪清雪见自己站在门口晒了半天的太阳还抵不过顾佳雅的一句话，更是气闷，怒气冲冲地进了门。
“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妹妹别生气。”顾佳雅给缪清雪倒了一杯茶，轻声道。
缪清雪冷哼一声：“姐姐这里的奴才都厉害得很呢，狗仗人势，如今都欺到我头上来了。”
顾佳雅皱了皱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看也不看她，回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说话这般难听。”
“我好得很呢，无需姐姐挂心。倒是姐姐你，好不容易才得王爷垂怜，王爷之前对姐姐的那般模样，妹妹想到都替你心酸呢。”缪清雪充分发挥出了她尖酸刻薄的功力，本清秀精致的一张脸因过度用力的表情呈现出扭曲的模样，自己却浑然不觉。
顾佳雅嘴边挂着微笑，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早就猜到缪清雪听到消息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定是来者不善。干脆以退为进：“是啊，我不像妹妹，得王爷宠爱多年，不过也好在没有养成恃宠而骄的性子，这才有得王爷垂怜的一日，说起来还得感谢妹妹呢。”
“你！”缪清雪被堵得说不出话，应了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茶水洒了一地，咬牙切齿道：“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说罢，便转身出了梧桐苑。小桃连忙上来收拾地上被摔碎的茶杯碎片，边扫边道：“她就是嫉妒小姐们得王爷宠爱，还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真当咱们怕了她不成”
“罢了，不与她计较便是。”顾佳雅摇了摇头，自从她发觉自己对龙孟然的感情不一般之后，便觉得自己仿佛存了不该有的念头，从前见他们俩恩爱甜蜜，如今总觉得自己横插了一脚。
有这样的心理作祟，她便不愿和缪清雪吵了，连刚才那样的时刻都是尽量克制着脾气的。
顾佳雅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了出去，静下心来继续看书，是昨日龙孟然提及的《项脊轩志》，今日无聊特意找了出来，一点一点地看，还在最后一句“庭有枇杷树”处做了批注。
没曾想傍晚的时候龙孟然又来了梧桐苑，穿着常服，看样子是刚从宫中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合欢堂的小厮，手里抱了一个箱子，对着顾佳雅行了礼，径直去了内房。出来时两手空空，告了退。
“那是什么？”顾佳雅好奇道。
“几件我平日里穿的衣服，放在这里方便一些。”龙孟然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本来我还想挑几个聪明点的丫鬟过来伺候，但又想平时里都是小桃在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自然还是她最了解你，人多了也是添乱，便作罢了。”
顾佳雅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龙孟然的意思：“王爷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