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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野猪肉,硬了点,牙口不好的还真嚼不动。
“咱自家的猪呢?咱家猪圈在哪里?我去瞅瞅!”农家多数会养一头肥猪,过年宰了吃,张小花暂时住在这个家,总要弄清楚自家的财产。
“养猪?养你都养不活!我说张小花,你能不能别屎少屁多?”
长青怀疑张小花真的是跳海被浪拍坏了脑壳,这个懒女人最好是有人把饭菜端到她床头,就她还养猪?养她就够了!
“我说!你家里没猪能怪我咋地?”张小花反应过来,“你才是猪!黑皮土猪!”
暗暗为自己的形容得意,长青刚刚烧火,没少把锅灰弄到自己脸上,又常年在外头日晒雨淋,可不就是黑皮?只是张小花没看到自己油头垢面的样子。
长青不和张小花拌嘴,省得惹恼了他,抽她几鞋底子,他扛着长矛,夺门而出,门外却传来“啊哟!”的痛呼。
“长青啊,怎么了?火秤炮药似的,你媳妇惹你了?看你,走路都不长眼了!嫂子这身板可经不住摔!”
来人嘴上叽里呱啦,脸上却带着笑,她直着脖子往里瞅,张小花也看到了她,是个正儿八经的渔村妇女,麻布的粗糙短衫,裤子卷高,露出两条粗腿,跟象腿似的,她个子不高,身材丰满,看起来像个秤砣。
“是大嘴嫂啊!你这是往哪儿呢?”长青将木矛放下,跟大嘴嫂打招呼。
“去捞鱼!退潮了,得去抓顿晚饭!顺带来看看你们。”大嘴嫂说话嘴跟唢呐似的,声音大速度快,“小花呢?她醒了没?”
张小花一听是在叫自己,也跑了出去,她面有难色,她不认识这些人,除了大嘴嫂外,还有另外几个妇女,手里都挎了个蓝,端着簸箕,看起来都是准备去捞鱼。
“小花,这是大嘴哥的媳妇,你都是叫她大嘴嫂。”长青有些抱歉说道,“嫂子,小花她被水淹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儿,你多包涵,有什么得罪的,就别跟她计较。”
“哪能啊?”大嘴嫂爽朗地念叨,“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小花,你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来,嫂子几个捡到的几个飞龙蛋,别嫌少,你接着,多补补身子。”
张小花本有些抗拒,大嘴嫂热情似火,她瞧着长青脸色,一边拒绝:“大嘴嫂,别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大病。”
听张小花这么一说,大嘴嫂反倒是愣了下神,眨巴着眼睛,要是搁以前的张小花,伸手都来不及呢!还会跟你客气?
说真的,大嘴嫂以前还有些怕张小花呢,大嘴嫂是出了名的嗓子亮音调高,张小花也是不漏风的名嘴,两个人拌嘴的事常有,多数是大嘴嫂让步,因为张小花是个狗皮膏药,渔村里的人见着她,能躲就躲。
“拿着,跟我客气就是矫情了!”大嘴嫂强行把四个飞龙蛋塞在张小花手里。其后几个妇人都围过来跟小花唠嗑起来。
“谢谢大嘴嫂了,你们去捞鱼,顺便带上小花吧,她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你带她去礁石那边走走。”
长青替张小花张罗着,她脑子不太灵光,出门别迷路了,交给大嘴嫂,他也能放心。
张小花摩挲着四个小型鸡蛋,蛋壳光滑中带些沙,飞龙是种野鸟,叫作花尾榛鸡,张小花现在还不清楚这四颗飞龙蛋的珍贵。
大嘴嫂瞧着张小花,觉着她跟以往有些不同,又说不出哪里异样,估摸着是真浸坏了脑子吧,也怪可怜的。
“长青,小花她才刚好,现在去吹海风使得吗?”大嘴嫂担忧地说道。
“没事,就是让她去下海她都行,精神好着呢!”长青没有说,这朵花就跟那啥,屎壳郎一样,生命力顽强着呢。
这是张小花不知道长青心里的话,否则又该吵嘴了。
“那成,小花,待会你别下水,在岸上看着就成,捞到了鱼,姐妹们都匀一些给你。”
大嘴嫂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挽着张小花,招呼着几个妇女,就出发了。
走了几分钟,眼界开阔了,张小花才看全这个小渔村,大约不过百户人家,房子都和自家的差不多,泥水粘连着木头盖的,屋顶上没有瓦片,是晒干的水藻,巧妙地排成鱼鳞状,防止海风刮跑了。
村子聚居地是个峡谷,可以看到渔村的两边,两座陡峭的山峰把渔村围拢,山脊又高又险,其后是莽莽青山。
村民说的岛东头岛西头,实际上,只是这个峡谷的两头。
小渔村海风温润,安宁清静。,
“除了穷,都可以称得上海外仙山,世外桃源了。”
张小花评价很高,又有些失落,她估计是回不去了。
“大嘴嫂,咱们村里都没人养猪吗?别说猪圈,这一路,连一块水田,一片菜畦都没有!”张小花惊愕,野猪岛的岛民,难道过着采集狩猎捕鱼的生活?
大嘴嫂知道张小花忘了些事,不厌其烦地解释:“谁不想养牲口家禽呢?可是咱野猪岛,猪崽母鸡都买不到,更别说牛羊鸭鹅了,看到没有,那是里正的家,整个野猪岛,就他家种了一块小麦地,还有一个菜园,凡是有什么三灾五难的人家,都指望着这两块地活命呢!”
张小花看着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屋子很寻常,就是在屋外有一片绿菜畦,栅栏将菜地围地严严实实,一边是小麦,一边是青蔬菜。
野猪岛穷的程度,已经打破了张小花想象的底限了,连菜园和粮田都弥足珍贵。
“为啥啊?隔岸不就是集市吗?”张小花诧异不已。
说到这个,大嘴嫂和其他几个妇女都有些悲戚,大嘴嫂说:“凡是有个活路,谁又会跑到野猪岛来呢?”
原来,野猪岛在几十年前还是座荒岛,岛上野兽多,岛周围又是礁石海浪,很难在这里生存下来。
直到一批土匪,被官兵剿灭,被赶出了陆地,他们坐着船,逃到了野猪岛,在这里安家落户,从此以往,野猪岛成了一个逃犯土匪聚集的地方。
后来,遇到洪涝旱灾的流民,眼瞅着就要饿死,也逃到野猪岛,只有那些没有活路的人,才会来野猪岛。现在的渔村,早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一个穷乡僻壤,几代人下来,这里的渔民就算自己不是流寇乞丐,也是他们的后代。
“所以,隔岸的集市,一看到我们,就跟看到乞丐一样,他们不愿意把货物卖给野猪岛,就是里正磕头祈求,我们才能用打来的鱼肉换一些必需的物什,还是出了高价,至于牲口和粮食,他们根本不卖……”
大嘴嫂子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只有野猪岛的人,才知道渔民们的难处,几个妇女都跟着掉起泪来。
张小花设身处地,岛民过得很苦,难怪张小花用铜钱偷渡去买盒胭脂,会惹怒长青,二人才打了起来。
“好在这深山里有不少野物,海里也能捕到鱼。”张小花觉得这是唯一应该庆幸的一点。
“是啊,家里面有个当家男人,倒饿不死,就是那些孤寡老人,都挨不过几年,每年冬天,都要冻死饿死几个人。所以小花啊,你的性子得改改,长青身强体壮,打猎是把好手,能和长青好好过就不要作,男人才是稳当靠山呐!”
大嘴嫂心直口快,好心地劝说,这个话她跟张小花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每次张小花都是不理不睬的,要么尖酸地堵回去。
怪的是,张小花这次竟然没有反驳,只是应诺。张小花乖巧地点头,心里咕哝的却是:“打女人的男人还是依靠?不依靠那只渣男,我也照样活!”
想着,张小花又有些心虚,在这个野蛮的荒岛,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寒冬来临,没个庇护,说不得就要挨冻受饿。
大嘴嫂叨叨完,揪了一把鼻涕,在树叶子上擦干净。
这课树枝繁叶茂,却不高,张小花伸手就能摘到叶子,上头有几多粉白色的花,在风中摇曳,煞是好看。
“木槿!”张小花惊喜地喊道。
木槿叶子的汁水跟皂角差不多,能洗头洗澡,她闻了闻身上的酸臭,今儿起床,她在头发里抠出一只虱子!这让她鸡皮疙瘩丛生!
“是该洗个澡了!”
☆、第三章 退潮捞鱼
到海边的时候,潮水已经退去了,露出浅滩上的一大片礁石。
大嘴嫂挽起衣袖,脱掉鞋袜,拿着篮子和簸箕就下水了,一边张罗着:“手脚麻利点,待会就该涨潮了!”
张小花羡慕地看着她们,乡下的妇女们没有千金小姐那么多贵气病,也不管什么不能露脚的规矩,个个爽朗地勒起裤脚,开始干活。
海水拍在礁石上,势头还算平静,只卷起白泡沫,哗啦啦的,远处水天相接,几只白色的海鸟时而成群结队,时而一头钻进水里,不过多久就冒出头来,鸟喙里夹着海鱼,张小花看得入迷。
海滩上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妇女和小孩,都拿着捞鱼的工具,他们都是趁天色好捕鱼,多数和张小花打招呼,只是张小花也不认识,没话唠嗑。
光看着可不过瘾,张小花抛下长青不能下水的交待,脱下布鞋踩在沙滩上,软绵绵的,海浪一涨一退,跟挠痒痒似的舒坦。
“嗬,小花!你也不怕长青回头怪我!回去回去,我们等会匀你一些就是了!”
大嘴嫂抬头时候,正好看到张小花也跟着下来了,连忙撵她。
“没事儿,大嘴嫂,我自个儿乐意,又不是什么大病,没那么多讲究。我瞅着你们都干活,自己光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张小花的话让妇女们都哈哈大笑,以前你可不就是在一旁嗑着松籽看热闹?
“那成,你到我这里搭把手吧,把这个窝窝抵住咯!小心点,仔细石子硌脚!”
大嘴嫂把手里的篾簸箕交给张小花,现在潮水退下,很多小鱼困在浅水滩里,只要堵住几个闸口,很容易就能捞到。
张小花把簸箕抻得跟网兜一样,她小时候住乡下,那时候的小孩不分男女,个个跟泥猴一样,在田沟里抓泥鳅鳝鱼,溪里翻石头找螃蟹,也用谷筛堵住水沟,一准能有大收获,在海里捞小鱼大同小异,让张小花不由得想起乡下的日子。
轻车熟路,大嘴嫂在中央赶水,小鱼纷纷钻到了簸箕堵住的四路口,一个个拎起来,里面两三寸长的小白鱼活蹦乱跳的,赶紧倒在篮子里,用树叶挡住,野生鱼可不像现代养殖的,扔油锅里都能蹦?几分钟。
张小花也有几条收获,滑不溜丢的鱼仔被扔进篮子,独有一份成就感。张小花直起腰的时候,脊椎都疼了。
“这得捞到什么时候啊?”
时间一长有些枯燥,张小花开始不耐烦,她就是朝三暮四的性子,瞅瞅自己的篮子里,还不够她自己吃一顿呢,这样来得也太慢了。
“大嘴嫂,我去瞧瞧有没有别的鱼更多的旮旯。”
大嘴嫂知道她又犯懒了,她这次能帮下忙已经是稀罕了,也不管她:“成,不要走太远,礁石外经常有海狼巡逻呢,连人都吃!你当心点!”
“海狼?啥是海狼?”张小花知道海豹海狮,可没听过海狼。
“鲛鲨呗!那玩意特邪门,吃人连骨头都不吐,比狼还凶!”大嘴嫂一脸恐怖地说道,海狼是渔民的噩梦,经常有被岛民被海狼拖下水的噩耗,往往尸骨无存。
张小花一拍腿,明白了,敢情就是鲨鱼!古代人对深水里的庞然大物天生有着恐惧,传来传去,越来越邪乎。
张小花也不敢往深处走,就在浅水里淌着,她在找另一种海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