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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纷繁,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大多奴才源自于此。奴才们只求吃饱穿暖,片瓦之下有个栖息之地,小欲满足,即享安乐,我认为这就是人心思定、民心所向。既是小欲,给之便是,让他们居有处所,供给吃穿,无非就是主子施些恩惠,一开始做到这些,他们就能感恩戴德,足见他们对安定生活的期待。”
“终究是妇人之仁,光是仁爱、施恩如何长治久安,人心难测,不怕他们好吃懒做、无所作为吗?”
妇人之仁,奴才们期许的恐怕就是这一点仁慈。不过皇上的问题确实中肯,留住他们又该如何管理他们,为此我确实伤透了脑筋。我先是把田庄的土地分成若干份,奴才们可以家庭为单位,或是自由组合人员,分别认种土地,到收成之时,按照比例收粮,余下的归他们所有,到了年终,还会根据具体表现给予额外的奖励。
在阿布德的帮助下,我们选出一名有经验、有声望的人充当田庄总管,再选出一些勤劳、能干的人充当监理,负责监督分配区域的情况。监理人不能滥用职权任意惩罚奴才,奴才犯错必须据实上报给总管,然后根据具体细则惩处。最下层的奴才也可以直接向总管检举监理人的不良行为,如果总管涉嫌包庇,可以直接向阿布德汇报,阿布德会暗中探查,查实后也会根据细则惩处监理或是总管。针对奴才制定的细则相对宽松很多,目的在于鼓励他们专心从事农耕,而针对监理和总管的细则要严厉一些,主要是防止他们滥用职权,盘剥下层奴才,但只要他们尽忠职守,除了薪金还会给予他们奖金。
皇上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径直向前走去。怎么?听不下去要回去吗?不骑马?我刚想站起来,他快速转身,疾步走回,二话不说席地而坐我跟前,面对面看着他眼睛中火光亮起,熠熠生辉。
“你怎知你的总管、监理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他的问题还没完,我以为他听够了呢?“任人唯贤,相对说来他们是有能力的人,发挥其所能,我们各得其所。再者,我的细则虽不是尽善尽美,可毕竟也是有所依有所据,谁都不可随意而为,但是也要讲求宽严相济,这确实不容易,日后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知为何,他眼中的火苗在逐层燃烧,都已烧成了火焰,他似乎在刻意压制,“宽严相济,你居然懂这个?墨兰,你的管家阿布德功不可没,看得出来没有他你寸步难行,你怎能肯定他必定会一心追随你,绝无二心呢?”
皇上的敏锐不得不让我折服,毫无疑问这纯属侥幸,要不是我帮助他们一家祖孙三口团聚,阿布德不会对我忠心耿耿,别说是接管家业,说不准还仍旧被摆在供桌上当菩萨供着呢?
我的直言不讳仿佛从不远处的湖泊引来甘泉扑灭了他眼中几乎要熊熊燎出的烈火,眉头松弛,嘴角咧开,笑容慢慢溢出,笑声朗朗响起。
“终归还是妇人之仁让你赢得了阿布德的忠心,你说得对,侥幸而已。否则朕恨不能钻进你脑袋里看看,你竟还懂得这些,不过是管理家事,可你的方法竟如同朕治理朝政一般,你不过一介女流,朕听得心惊不已。朕知道你爱读书,这些都是从书里学的吗?赫桢要是有你这些胡思乱想、歪打正着,再高的爵位朕也封他,再高的官位朕也给他。”
我打理田庄与他治理朝政岂能相提并论?我的管理方式与赫桢的加官进爵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他那变化多端的心惊、心安为的是哪般?
他的坦言陷我于思忖,可他却忽然站起,接着一把拽我起身,抓紧我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马匹的方向走去,猝不及防的我脚步凌乱地被他拖着,顿时心神慌张、方寸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狂放不羁
黝亮的御马旁停下,他放开我,走到骏马前面,轻轻抚摸骏马额头唯一的菱形白斑,“墨兰,上马,畅快地跑一跑,有朕在,你不用担心。”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担心,我可不敢再次涉险,“听说皇上骑射一流,未曾有幸一睹,今日就赏我开个眼界,骑马我就省了,能有机会瞻仰圣上的马上英姿也是墨兰的福气!”
拍马屁谁不爱听,皇上也一样,年轻气盛的他更想一显身手,所以他当仁不让爽快答应了。轻快一跃上马,他纵目四望,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突然他勒紧缰绳,右手的马鞭往黑骏后臀一抽,同时猛松缰绳,黑骏一声长嘶,我眼睛一眨,他们已经疾驰奔出。转眼之间,黑骏犹如旋风一般狂卷而去,快如闪电地消失在我眼前。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皇上,虽然无数次察觉他眼中摇曳的火光,可他总会有意无意就强压下去。难道是紫禁城的重重宫墙具有层层湮灭的作用,还是金光闪闪的龙袍犹如无形的金钟罩起到了困制的作用。上次在汤神父那里他不经意间或是故意放纵下显露的孩子气,未作太久的停留就被他刻意熄灭,恢复他原有的威仪和庄重。
此时此刻在这辽阔的草场上,没有龙袍的束缚,没有紫禁城的金科玉律,没有随时在一旁提醒、守护的太监和侍卫,他那闪亮的光彩加上骏马飞蹄的风火轮,简直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席卷而去,青春的飞扬不可抑止地在此狂放不羁。
由不得我多作感慨,脚下生风的御马驮着他飞箭一般射过来,这次我没有吓得落荒而逃,果不其然他们稳当地停在了我跟前。这一秒,就连我的双手都不听使唤情不自禁鼓掌起来,不用说我的钦慕之情也毫无保留坦露无遗,“皇上骑得太好了,犹如疾风迅雷,了不起!”
显然我的赞誉很受用,更加激发他的炫耀之情,洋洋得意宣称他还可以跑得更快,再来一圈让我见识见识。
又一次黑骏和它至高无上的主人再次驰骋而去,放纵的狂野再次迅疾燃起,可不知为何他突然改变了路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湖泊而去。快到小湖泊时,骏马刻意放慢脚步,我猜想是不是清澈、湛蓝的湖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然而就在他们小跑接近湖泊时,或许是草地有水湿滑,黑骏的前蹄一滑,马身向前倒去。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我魂飞魄散,皇上摔伤,会有一堆人一命呜呼,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无异于天崩地裂。
此时的我如同脱缰的疯马狂奔而去,双目紧紧锁住他们。只见皇上用力拉缰绳带起马头,马头虽起可马身又向前猛蹿,眼看就要把他摔下马去,心急如焚的我恨不得自己也能脚下生风。皇上努力把身体摆正回鞍,同时更加用力拽紧缰绳,尽力送去力量帮助黑骏纵身跃起,黑骏果然不负期望腾身而起,重新站好恢复了平衡。
这时我这匹野马总算是气喘如牛地冲到了他们跟前,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以及跑出的热汗汇合在一起滚落,顾不得擦拭我目不转睛看着他,因为他转危为安我眼里担惊受怕的泪花茫然而落,加入到混乱的汗液中。
他依旧坐在马上,眼中的惊恐仍然残留,右手自然下垂,左手还是紧紧抓紧缰绳,双脚照旧踩在马蹬上,马鞭掉落地上。看他的样子顶多是受了惊吓,还好他骑术过硬再加上反应敏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着想着,我蹲下身来,双手捂住脸,努力平复自己的惊恐。
双手胡乱撸去脸上的汗泪混合液,深深呼出一口气,我重新站起身来,他已经下马,就站在我眼前。此时他的双目如同眼前的湖水一般平静,看来他清理情绪的速度更快。
“朕没事,好端端的,看你吓得不轻。”
当即我双腿跪地,双手放置地上,俯下身子惴惴不安说道:“墨兰不该鼓动皇上纵马狂奔,寻常人摔了无非自行休养便是,可皇上身背祖宗伟业,多少朝廷大事等着皇上决断,岂能有丝毫闪失。墨兰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他蹲下身来,双手扶住我的两臂,声轻气稳,“快起来,是朕自己放纵不知收敛,怎能怪罪于你。”
眼睛扫过他的左手时,好像看到了什么。站起身后,我不假思索握住他的左手腕,翻过来一看,只见手掌已经磨烂,细血外渗,我又抓住他的右手翻开查看,还好,只是磨损表皮,不如左手严重。
既然如此,我也顾不上别的,暂时充当一下太医吧!我拉着他走到湖边蹲下,先是帮他洗干净右手,然后是左手,我小心翼翼用水冲去伤口上的缰绳细绒和灰尘,然后轻轻吹了吹,问他疼不疼,他摇摇头。在我行医的这段短短时间里,他一直很安静、很合作,我很满意,医生都喜欢乖巧的伤员。
突然想起自己带着干净的手帕,便拿出来,轻轻缓缓地缠在他的手上,打结,完毕。虽说我不是直接行凶者,可却是不折不扣的鼓动者。皇上没有迁怒于我,然而眼见他受伤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尽管是滥竽充数的弥补,但手帕挡住伤口的那一刻起,我还是为自己湮灭罪证的负责任态度感到满意。
我们同时站起身,我如释重负放开他的手,微笑而言,“皇上见笑,我也只能做这些,还是回去找太医抹些药为好。皇上请上马,你手伤了就由我来牵马,这个我擅长。”
他仍旧很安静,朝着黑骏走去,我有些不放心快速跟上去,“皇上,除了手,还伤着别的地方了吗?真的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轻巧上了黑骏,慢慢向我的栗色马走去。他的安静很反常,我不解地跟过去,来到栗色马旁,再次询问:“皇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还是不言语,只是用下巴示意我上马。我爬上马,距他半个马身跟着,他仰头看了看自在漂浮的白云,我也跟着溜了溜,直觉白云也安静得出奇,这时听得他幽幽说了一句,“此时此刻,朕愈发怨皇额娘,愈发气皇额娘。”
这是什么逻辑思维,他的回答和我的询问牛头不对马嘴,合着这御马失蹄是皇太后造成的,不可能呀!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还念起了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墨兰,还记得吗?”
想了想,我回答他:“皇上念的是《凤求凰·琴歌》,书里读过,传说来自司马相如的古琴曲,表达了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钦慕和追求。”
“只是在书上读过?”皇上停下马,回头看我,脸上略有些诧异。
当即我也停住马,“出嫁前曾经读过,书留在了阿玛府上。”
他立刻掉转马头,不可思议的眼神传递过来。除了书上有所记载,难道还有别的方式吗?再者,我接触有限,能从书上读到就不错了,至于那么惊讶吗?
“皇上,皇上······”随着声嘶力竭的喊声传来,我们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远处有个人影正小跑而来,那扭捏的姿态,哭爹喊娘的公鸭嗓,可不就是皇上身边的吴良辅公公吗?
皇上皱紧眉头,不耐烦地低声埋怨:“该死的奴才,还真会挑时候。不用说,朕的侍卫还有今日当班的内大臣很快也会随之而来,不过才出来一会儿,大惊小怪。”
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有他们护送皇上回行宫歇息,保证安然无恙,我总算能踏踏实实喘口气了。内大臣?当班的内大臣?耳边似乎飘来昨晚阿玛说过的话,今日皇上驾临南苑,正好是他当值。
惊慌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