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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南门之外杨凌的范围去,就当没看见一道城墙之隔,驻军数万,甲马俱全,每日训演得烟尘斗乱,数万壮丁遣散下来的军汉每曰营建,忙碌得沸反盈天。
汴梁内外,仿佛就是两个国度一般,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当中,杨凌也没客气,自己原来的黑云都已经扩充为黑云营,却不都是人人都戴黑云,经历战阵厮杀的精锐之士组成的储备干部团体了,而变成了较为单纯的杨凌卫扈元帅,未曾入捧日军的老黑云都人员全都成了这个营头的军官,拣选前拱卫禁军中的精锐,充任军健。
全营分置左右两翼,每翼十都,一翼马军,一翼步军,全都满额,总计军将士卒一千六百之数,从汴梁堆积如山的武库积储中甲胄兵刃器械全拣选最好的,武装了杨凌这个扩大了规模的晋王卫队。
每曰一半训练,另外一半就密布四下,远远的就开始警戒,不要说闲杂人等了,就是一只苍蝇飞过,都恨不得抓下来看看是公是母,会不会危及到晋王杨凌的千金之躯。
今日一队黑云营的人马,百余骑甲士,却早早就迎在远处,听到马蹄声响,戴着黑色鹰毛的军官一声呼哨,顿时就都迎了上去。前面来的是几十名骑士,都是身着便装,簇拥着一辆马车,当先黑云军官迎上去就远远招呼来人:“可是老公相一行?”
当先一名元随也策马而出:“正是老公相!”本来还想呵斥一声还不下马恭迎?不过看看那黑云军官脸上伤疤,腰间佩着的长刀,还有不用双手纯用腿纵控健马的马术,以及总能在他身上感觉到的莫名杀气,这元随到嘴边的这句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黑云军将身后人马也跟了上来,几名小军官都膀大腰圆,马上军健也个个高大健壮,人人都皮甲戴着头盔,擦得闪亮,盔上红缨也都崭新,这盔甲都是上好的青唐瘊子甲,整个大宋这样的盔甲不知道有没有一万领,每领都值数百贯,现在全都是杨凌的家当了。
这些青唐瘊子甲虽然都擦得耀眼生光,但是甲叶上那一个个冷锻之后凸起的瘊子,仍然在提醒着人们,这是真正的军国之器,是用来上阵杀人的东西!几十名簇拥着马车的元随都停住了座骑,互相有点不安的对视,一声不吭。
不过那黑云营军官也未曾让他们为难,一声号令,所有人全都下马,马车帘幕一掀,却是蔡京一张老脸露出来,蔡京虽然已经是望八高龄,脸上皱纹深深,不过气色仍然保养得相当不错,颌下白须打理得一丝不乱,根根透风,蔡京也穿着便衣,戴着风帽,蔡京扫了自家那些局促的元随一眼,温言开口问道:“晋王遣你等前来迎候?”
那黑云都军官躬身下拜:“小人宣正郎,黑云营副都虞侯使差遣杨雄奉晋王令特来迎候扈卫老公相,晋王本当亲至,然则今日在府中沐浴养静,只能遣小的前来,惶恐之处,还请老公相海涵,改日晋王必登门请罪。”
蔡京微微一笑:“晋王遣人亲迎,已是厚待,哪有大张旗鼓去面台太上的道理?晋王要请罪,老夫如何当得起?有劳虞侯亲迎,来人,指挥辛苦这一趟,都沾沾天家的喜气!”
一名元随顿时下马,从马鞍当中翻出个绣着金线的荷包,里面硬生生的几个金锞子,双手递给了杨雄,杨雄惶恐告罪一声接过揣进怀里,又招呼一声,所有人全都上马,甲士在前开路,骆辉带领几名军官也加入了蔡京元随队伍当中,恭谨的侍候在马车旁边。
蔡京却不怕冒了风,让人掀着帘子,他抱着暖笼找着杨雄闲谈:“虞侯跟随晋王多久?出身如何?”
杨雄老老实实的答话:“末将出身前辽北地汉人,世居大名府,末将自小从军,有几斤寸气力,后就选入了晋王麾下了,历战斩级十七,负伤两次,就为晋王选入了黑云都,一路为黑云都十将,为都头,原来黑云都汤指挥使去职,承晋王看重末将素来谨慎,就以末将补了黑云营副都虞侯差遣权领黑云营。”
蔡京微笑:“晋王识人,将来必是要大用的。”和这满脸忠厚,甚而略带点村气的杨雄交谈两句,就知道这是杨凌使出来的心腹。短短两三年时间,从一个军健一直提拔到了从七品的宣正郎,权领着杨凌元随亲卫黑云营。
蔡京难得挪动一下,未尝没有观察一下杨凌现在军马虚实的意思,河东神策军看不到,捧日军太大,倒是杨凌身边黑云营是亲卫老底子,能看出点端倪来,不过杨雄这等人,一看就知道对杨凌死心塌地,和他没什么谈头,蔡京游目四顾,突然又看到了杨雄身侧一名膀大腰圆的军官,他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过看那面象,不比杨雄这等塞外转战经年之士被风沙霜雪磨砺得粗糙,倒有些似汴梁土著出身。
第六百零八章 大风起兮(八)
蔡京微笑示意,让杨雄引他靠近些,动问道:“这位壮士如何称呼?”那军将嗫嚅一下,吞吞吐吐道:“末将承节郎,黑云营都头差遣石秀,当不得老公相壮士称呼。”
蔡京一怔,笑道:“你就是石三郎!”这人正是石三郎,本来以他的功绩,杨凌也给他安排了个军不低的职位,不过石三郎这人倒是灵醒,以他为由头,掀起了都门那场惊变,除了死心塌地的绑在杨凌战车上,就再没有其他出路了,而只有成为杨凌心腹,才能有前景,所以当黑云都扩充为黑云营,从军中拣选部分精锐的时候,石三郎寻死觅活的挤了进来。
看着他为自家立下了如许大功,杨凌好歹给他安排了个都头的差遣,石三郎也就安安稳稳死心塌地的干着,除了每两日一次的训练,每天还给自己加练,技艺马术一样样打磨,就等着日后一刀一枪博一个出身来。
今曰来迎蔡京,以自家名声,最好是不为人注意,却没想到蔡京今曰居然有兴和他们这些丘八攀谈,虽然岁数大了,眼睛却毒,一下就找到了他的头上来!
蔡京重复一遍他的姓名,虽然自家给杨老板打工,蔡京管不到头上,不过在这秉政数十年的宰相积威之下,石三郎还是觉得冷汗刷刷刷的一层层往下流,贴身的小裤褂都湿透了,蔡京看石三郎惶恐,微笑着温言开解:“拱卫禁军起事,也是为人蒙蔽,最后反戈一击,也是戴罪立功。晋王识人,将你留在身边听用,也是看重你的人才本事,当得好好效力才是,将来博一个封妻荫子,岂不比什么都强?”
石三郎感激的在马上行礼:“多谢老公相垂顾,末将晓得了。”
蔡京游目四顾,这些黑云营的军将士卒当中,有陕西出身的粗壮汉子,有汴梁土著模样的,有一些满面风霜,双腿罗圈,一言不发的精壮汉子,人跟黏在马背上也似,仿佛一出生就长在马背上,有少部分人,阔面钩鼻,似乎还有点契丹或者奚人的血统!
蔡京指着一个面向最异一些的问道:“这些军健,从何而来?”石三郎闭着嘴不敢答话,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黑云营为杨凌身边亲卫,虽然扩大之后从前拱卫禁军当中选了些精锐,但是拱卫禁军毕竟多少年未曾见过战事,就是有点本事也不能和真正边军相比。
整个黑云营当中,拱卫禁军出身的,最多只有二三百之数,剩下阙额,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内,源源不断的补上,每曰都有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来到驻地,补入军中,说话全是燕地口音,弓马技艺娴熟,一个人足可以打拱卫禁军出身的五六个还多,对大宋也只知道一个杨大王,不必说是杨凌早就养在边地的私军,现在都将了出来便成为最为可靠的心腹。
对于石三郎这等死心塌地投靠的人而言,杨凌势力越大,反而越好,不过这些话,却又怎么能对蔡京说?看着石三郎在那里流汗,杨雄咳嗽一声上前道:“这些人马,都是晋王当年平辽使出来的军马,还有些郭药师旧部在内,晋王奉旨设立军拱卫汴梁,这些忠义之士纷纷前来投效,都是赤胆忠心为大宋效力的。”
蔡京哦了一声,再不多问什么,似乎有些倦了,命人阖上车帘开始休息,杨雄对石三郎使个眼色,石三郎如蒙大赦一般赶紧离队上前,暗自催促引路军马加了脚步,直娘贼,也不知道晋王,和这些相公们怎么打交道的,俺只不过在旁边站站,就吓得骨软筋酥,要不晋王怎么能是晋王,俺只能在他麾下卖命呢?
在蔡京车内,还有两个娇俏可人的丫鬟一直在服侍着蔡京起居,一个娇媚一些的忍不住就嘟嘴抱怨:“相爷和这些丘八多说些什么?一个个不识抬举得很,瞧着那凶霸霸的样子,就知道是一辈子只能吃刀头舔血饭的命!”
蔡京身边这几个贴身丫鬟,都是他精心搜集来的,他少时也有好美色之雅趣,虽然岁数大了有心无力,可看着也是好的,对于这几个须臾不离左右的俏丫鬟,蔡京说不定比对儿子还要亲近些。
小丫鬟这么嘟嘟囔囔的抱怨,蔡京不过一笑,也没有和这岁数可以当重孙女的小狐狸精计较,只不过在心底谓然长叹了一声,大宋的天,眼看就要变了,即将道来这场争斗,就比的是谁麾下拥有的强兵多!
就是将来,不管杨某人是不是去位,这大宋文贵武贱的局面,又能维持多久?这杨某人,真的有十万虎贲强兵啊……
若是西军不动,自己也绝不能动!
车队迤逦,终于来到了赵佶所居的别业之前,在门口除了比惯常多的甲士之外,梁师成带着一群内使,早就在门外等候,老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马车在护送黑云营甲士与蔡京元随的簇拥下,在门口停住。
接着车帘一掀,就见蔡京在两名俏丫鬟的扶持下颤巍巍的走了下来,以前和蔡京足可分庭抗礼,有的时候说不得还要互相明争暗斗一场的隐相梁师成,忙不迭的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躬着身子就将蔡京接了过去。
蔡京眯着一双老眼,惶恐道:“守道兄,这如何使得?这岂不是要愧杀老夫?”
梁师成笑得脸上皱纹都聚在了一起,说一句话就要点头哈腰一次:“老公相为国朝擎天白玉柱,一身而系大宋安危,冒风寒跋涉至此,要是老公相累着什么,则大宋天下,又可依靠于谁?若是太上知道内臣服侍不力,也是要重重治罪的,老公相还请多为国惜身少许,就是内臣等的福分了。”
放在几年前,梁师成最为薰灼的时候,哪怕对面撞上,梁师成说不得都要当朝宰相避道,勉强见礼也不过微微拱手,就差从鼻子里面哼出来了,谁能想到今曰在蔡京面前,他能做小伏低到这等地步?
那些跟着梁师成一起贬斥软禁在太上身边的内使们,个个面面相觑,心中都大有事态沧桑,不堪回首之感,说着梁师成就回头喝道:“还不将肩舆抬过来?要是蔡相冒了风,你们都是一个死字!”
四个壮健的内使忙不迭的扛着肩舆迎上,梁师成亲手将蔡京掺了上去,蔡京一边道着惶恐,一边颤巍巍的坐定,在一众内臣的前呼后拥之下直入而去。
黑云营的甲士远远在外看着,石三郎忍不住瞠目结舌的道:“老公相真是好大威风!”
杨雄横了他一眼,淡淡道:“直得甚么?只要俺们甲坚兵利,为晋王爪牙,以晋王本事,天底下又有谁能骑到俺们头上?石兄,你对晋王有大功,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