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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夜是她一手打造的;她喜欢这种虚浮的生活;但现在她却觉得疲惫了。
昨日春江夜的妈妈去市集里采购姑娘们要用的东西,乾沐青闲不住,就跟着去晃悠,这一晃就正好遇见巡街的沈倾容。沈倾容和她的同僚一起走,看见了乾沐青只瞧了一眼就装作陌路人不理不睬。乾沐青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条街,她的同僚们去吃饭了;沈倾容走过来没好气地问她:“你跟着我作甚?”
乾沐青好是无辜:“这街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却走不得?”
沈倾容正想还嘴;她的同僚见她没上酒家来;出来寻她,见到她和乾沐青在说话有些惊讶,问道:“倾容,你认识乾老板?”
兰舟城的捕快自然是好熟悉城内的大小商家的状况,虽然他们并不会去春江夜花银子,但是那种酒色场所他们肯定也是有去过巡查的,对乾沐青自然不会陌生。
沈倾容身为女子,和乾沐青有交情自然是一件尴尬之事。沈倾容冷淡地说道:“不算认识,只知道她是春江夜的乾老板。”之后便随同僚离去了,晾着乾沐青,好是无聊。
乾沐青向来不羁,对于自己的身份也素来不忌讳,但沈倾容对她的冷淡却是令她老大无趣。身边没有一个想要消遣的人,而想要消遣的人都不在身边,日子当真是过得乏味了。
也不知,这春暖花开的日子,春水在做什么?
说来,九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她们初次相遇的日子。这么多年,春水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身边这么久。
近日世道不太平,乾沐青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危险气味。那日有几个关外的汉子来到春江夜消遣,说的话妈妈都听不懂,鲁妈妈想上去解围还挨了一巴掌。乾沐青当年在关外生活过一段时间,能听懂一二,找了几个最浪的姑娘才把那几个客人摆平了。
当今皇上能建立夏朝,就是收买了十二皇朝塞外镇守,放入关外强军,里应外合之后才将前朝覆灭,所以皇上对于关外之事很是上心,关外之人要入关中原大地也需诸多手续方可进入,按理来说那日来到春江夜煞气那么重的人是不允许入关的。
乾沐青留了个心眼,飞鸽去天山脚下,询问边疆情况。她的朋友半月之后传回飞信,说前些日子边疆有大批军队到来,来的悄声无息,若不是朋友每日要去山窝里摘食材,恐怕都不会发现大军已驻守在此。
乾沐青明白,大战即将爆发,春江夜似乎也要到尽头了。
春风吹开花苞,如同父母掰开孩童的手指。
生命在悄悄延续,红尘滚滚,爱恨情仇无限轮回。
宋漫贞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映月轩中,身体摇摇晃晃,似在马车之中。
宋漫贞盯着眼前陌生的顶棚,用金绢绣的两只比翼鸟栩栩如生,她记得这是她宋府的马车,果然……
宋漫贞吃力起坐起来,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发紧四肢发虚,但头脑却是很清醒。她把布帘掀开,见马车正奔驰在广袤荒漠,眼前黄沙漫天,枯枝满布,和江南景象全然不同。
“三小姐,你醒了?”小娟听见动静从马车外走入,见到宋漫贞醒转,赶紧走上来探她额头,“嗯,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宋漫贞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茫然,疑惑道:“为什么我在这里?春……春儿呢?”
“这些事我不太懂。”小娟说道,“我只是遵照大小姐的命令来服侍三小姐而已。”
宋漫贞知道小娟一向明白自己的身份,行事也是谨慎,这会儿问她也定然问不出个所以然。
“宋漫郡在哪里?我要跟她说话。”
“大小姐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与你,还有一位马车夫。”
“所以宋漫郡是要将我发配边疆是吗?”宋漫贞冷笑。
小娟赶紧回答:“不是这样的,三小姐,你昏睡了许久,不知现在城中正在打战,连兰舟城都被攻陷了。大小姐怕战事累及三小姐,就差我送三小姐先到蓝山草原避开战乱,大小姐和老爷、夫人随后就到。”
原来是打仗了?难道是柳语堂他们的叛军开始了行动?宋漫贞不知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记得她数日未进食之后高烧不退,陷入了昏迷,其他却是一无所知了。
“三小姐身子虚,要好好休息才是。若是三小姐觉得劳累就告诉我,我去叫马夫歇一下。”
宋漫贞拧眉道:“我们离开兰舟城有多少日子了?”
“已经有四天了。”
宋漫贞一脸凝重并不说话,小娟也只好陪着她。
“不行,停车!”宋漫贞突然叫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马车,对马夫说,“掉头回去!我们不去草原了,回兰舟城去!”
“什么?三小姐!万万不可!”小娟吓坏了,赶紧抱住宋漫贞,生怕她摔下马车,“三小姐小心!咱们先回马车里去!”
小娟硬是把宋漫贞拉了回去,宋漫贞再次重复:“回兰舟城里去。”
“可是,三小姐,你这样……很让我为难啊。”
“你不掉头,我就跳车了。”
“三小姐!”
“回不回?”
小娟左右为难,想着三小姐大病初愈,若是来一出跳马车的戏码恐怕性命不保!这宋家的小姐们一个比一个倔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小娟觉得自己真是入错了宅门。
宋府。
芙蓉鸟在笼子里上下飞舞,却怎么也出不去。大概是累了,矗立不动了。
春水卧在床榻上,双眼发直地看着那只芙蓉鸟。它黄色的羽翼美丽不凡,灵巧的眼睛在望向远方。一缕薄薄的香薰飘到它周身,染了它的气味,它却浑然不知。
脚步声传来,春水的指尖动了动,触到了身下的床榻。
这床榻和她年幼时睡过的床很相似,都是用银木的树杆部分制成的,冬暖夏凉,父亲说皇上睡的,也是同等材质。
宋漫郡把她关在后院这小小的房间内,每日来折磨她,但春水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宋漫郡想要她痛苦想要她求饶,但春水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春水知道自己是束缚着宋漫贞和柳语堂的双效灵药,宋漫郡正是利用这点来牵制她们两人。若是她死了,那一切都会结束,那些羁绊也可不再。
谁都想要自由,就连那一只小小的鸟儿都明白这个道理。
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春水早也不想活了。
宋漫郡当然是不想让她死,她将春水的双臂和双足都用铁链栓起,嘴也用布绑住,让她无法够到墙边也不能咬舌自尽,只能躺在柔软的床上,看时光一点点慢慢流逝。
那迟缓的脚步声正是宋漫郡,没有人像她一般,每次来到自己的屋内都如此小心翼翼。
“今日过得可好?春水姑娘?柳大人在屋外,你是否想见他?”宋漫郡将春水嘴上的布条解开,用亲切的语气询问。
“你想让她看我被铁链锁起来的样子吗?”春水的眼眸如止水,宋漫郡瞧不出她的情绪。
“如果你答应不伤害柳大人,我自然会为你解开手脚镣。柳大人不知你现在的处境,你最好也不要开口告知,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事。”宋漫郡的目光移到春水锁骨那几处红肿的鞭痕上。
“既然这么麻烦,就不必见了。”
“当真不见?”
春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主角是不是应该是宋漫郡啊!!!惊!
☆、44琉璃石
“春水已经睡了。”
宋漫郡走出屋来对柳语堂说。
柳语堂手中捧着一个靛色锦盒;神色失落:“是吗,这个时候就寝,是身体不太好吗?”
宋漫郡笑而不答;望着对方手中的锦盒不做声。
她的目光倒是提醒了柳语堂,柳语堂将锦盒交给宋漫郡道:“这是我从西陵使者那里得来的琉璃石,我看挺漂亮的;想说带来给春水姑娘解闷。”
“西陵的琉璃石最是珍贵;柳大人真是费心了,等春水醒来,我一定交给她。”
“麻烦大小姐了。”柳语堂往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对宋漫郡说道,“边疆大军已包围夏朝伏兵;只待命令一下,里应外合,京城的城门便会为我们所开。”
宋漫郡点头,往天空望去,只见天空湛蓝似一面纯洁明镜,没有一丝的波澜,也没有任何人能让它有异变。
天与地便是这么不相同的存在,地上即将要风起云涌生灵涂炭,天空居然还如此祥和。
这便是这世间最大的不公。人无法向鸟儿一样飞翔,于是所有横扫大地的苦难人们都难以逃避。不仅是*的折磨,更多的是内心的折磨。
宋漫郡偶尔也会发呆,也会回过头来问自己,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只是没有一次她能得到“你应该收手”这样的答案。
千里平原,策马狂奔。
小娟坐在马车上被颠簸得快要呕吐,而这中看不中用的马车也在宋漫贞疯狂驾驭不断鞭策下快要散架。
“三小姐,你……你慢点,我好害怕……”小娟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被震下马车,摔个粉身碎骨。亦或者马车双轮尽毁,她掉落在地,沉重的木轮从她的胸口碾过把心肝脾肺肾都挤压出来。
“若你害怕,我只好在此把马车停下,你独自步行了。”宋漫贞看也未看她。
小娟苦不堪言,早知在大小姐命令她护送三小姐到边疆之前她就应该从宋府翘家,也不至于在这种荒郊野外被三小姐威胁了。
“柳大人有心送你琉璃石。”宋漫郡把锦盒放到春水的脸庞,“尽管你骄傲任性,这么久了也未见柳大人一面,但柳大人还是对你十分上心呢。可真让人羡慕。”
有汗珠从春水的额头上流下,四肢被束缚太久,已没有了知觉,浑身酸软难耐,腹中空空,她已全然没有了气力。
“你自然是会羡慕他人的,你这种毒辣的女人,谁又会待你好?”就算被困于此,春水自觉已没有了活着出去的希望,但她却不曾对宋漫郡卑躬屈膝说一句软话。她知道宋漫郡不会真的杀她,十二朝旧臣大军还未攻入皇城,甚至连兰舟城都还未拿下,战事正是如火如荼。柳语堂近日奔走于各地,尙未暴露叛军头目的身份,也正是因为她的身份还处于保密状态,方便里应外合,她,便是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人物。
宋漫郡对于亲手灭掉夏朝有出乎预料的执着,春水并不知道她的目的为何,但她明白宋漫郡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并不只是要夏朝覆灭,更是想要把反叛之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柳语堂便是她明日将军之棋,而现在这颗棋子还握于她的手中,所有的原因都只是因为春水被困于她的屋内。
春水觉得很可笑,她卑微地活了这么些年,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决定历史命运的关键人物了。若是她不管不顾一心寻死,是否十二皇朝复国无望?
扪心自问,春水对于故国也有深厚的感情,且不说她亲眼瞧见父亲被入侵者乱刀砍死,见自己一家亲人被活埋,就她现在身上所有的伤痕和跛瘸的腿也都是她恨夏朝的理由。若是故国能够复兴,她也定会心怀欢喜。
只是她恨透囚禁她、玩弄她的宋漫郡,连同柳语堂一并憎恨。甚至连宋漫贞也……
她不知道宋漫贞现在身在何方,或许在担心她?或许也在寻找她?或许真的已经放下嫉妒,或许根本没有放下。单看现下困住她手足,抹得她皮肤充血溃烂却无人问津的状况,她也明白,或许一些事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