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将绸布拉开。
皇上畏热,初夏的季节,便在御书房摆上了冰。那寒气渗进周言的骨子了,冻得他不自觉一抖。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小郡主清凌凌的笑眼,突然浑身就有了勇气。
他一死,小郡主与王爷依旧是皇亲国戚,皇上纵使不看在年少情谊,也会看在宗室的面子上,不迁怒于他们。
周言睁开猩红的眼。
那明黄托盘下的竟不是白绫,而是件虎皮大袄。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皇上靠着椅背,手指一下下敲击着书案。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周言,心中暗笑:“这是朕去年猎到的,你与今今大婚,我也未能到场恭贺,这件大袄就权当做朕送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皇上。”周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姿毫无威严之气的帝王。
“南川寒凉,那丫头畏冷,想来这贺礼,应当也算有些用处。”皇上不慌不忙地道:“你没事,就退下吧,朕乏了,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说着他便打着哈欠,前呼后拥地离开了。
周言愣愣地端着件虎皮大袄,走出了御书房。
正值夏日,烈日当头间,他抱着保暖的大袄,再加上他那呆愣痴傻的表情,颇有些滑稽。
送他的小公公低下头,遮掩下自己上扬的唇角,道:“督主不必忧心,皇上的意思,是要放您一马呢。”
“可,这是为何?”周言百思不得其解。
小公公挠了挠头,他师傅是皇上身边的小喜子,自小伴在皇上身边,颇受重用,故而他也时常侍奉在御前。
但皇上的心思,谁能揣测呢?小太监憨憨地挠了挠头,道:“这奴才也不知了,想是长乐郡主这几日时常入宫,言辞恳切的在皇上面前说了好一会话,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呢。”
他顿了顿,看着传闻里阴戾狠辣的督主大人,眉头紧锁,眼底泛红的样子,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郡主这几日时常进宫?”周言哑着嗓子问。
他只以为小郡主这几日因为他的事,心中烦闷,所以时常出门散心。
“是,这几日都来了,估计是因为这样,皇上才心软了吧。”
烈日当头,周言站在毒日头下,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心中酸涩,愧疚的情绪溃不成军。
小郡主为了他这般费劲心机,他却丝毫不知,还写了那样的一封信给她,自己真是。
罪不可恕。
但也许,只要小郡主还没看到那封信,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言眼里透出光,长步一迈,急速前行。
只要在小郡主看到那封信前回到府中,拦下那小太监,自己就还有机会。
对郡主的愧悔,他还有时间,用一生来补偿。
京都街头,百姓纷纷看着一个身穿玄色蟒袍的阴戾男人,像一阵风似的穿过大街小巷,急急地往那督主府的方向跑去。
烈日下,汗水打湿了周言的衣袍,梳得光洁齐整的乌发也一缕缕的落了下来,跑至督主府前,他拽着门口的侍卫,喘着粗气问:“郡主呢?是否还在府内?”
那侍卫正要跪地行礼,被周言一把拉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懵,说话磕磕绊绊的:“郡,郡主,刚刚出去了啊。”
周言站在府门前的一下片阴影下,望着不远处明晃晃的烈日骄阳,遍体生寒。
几乎撑不住似的,他倚着柱子,缓缓滑下。
一旁的人急忙来扶,却统统被他挡下,他声音沙哑破碎:“去将昨日在我门前守夜的小太监找来。”
“是。”那人不敢多说,领了命,便直接去了。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迈着急步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殷切的笑意:“督主,您差奴才送的信,奴才一早就送给小郡主了。”
他本想着领个功劳,可却见周言一脸阴沉,猩红的眼底带着狠戾,如同一只嗜血的野狼。
他见周言撑着地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腿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督主饶命啊。”他吓得一把跪地,连连磕头:“小郡主还托我将此物交给督主。”
他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如同抓住了保命符一般的,双手直直捧着,递上前去。
周言低头,看着那小太监粗裂的黑手上捧着的,是个针脚粗糙的宝蓝色荷包。
第50章
督主府前庄严肃静; 静得可怕。
半晌; 周言伸出颤抖的手; 接过了香囊。
他垂眸; 用手轻轻摩挲着。
那是个宝蓝色的香囊; 触手柔软丝滑,应是用了上好的绸缎; 香囊之上绣着白色祥云,那绣纹针脚粗糙; 有的还带着细微的小孔,应是重复绣过多次留下来的印记。
周言的眼眶红的更厉害了; 心中情绪翻涌; 连带着摩挲着香囊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小郡主一针一线; 亲手为他做的香囊。看这针脚,必是绣了许多次,又觉得不满意,便又拆了,重新缝制。
他鼻尖酸涩; 眼底的泪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心疼的不能自已。
小郡主从小金枝玉叶; 从前便是连针线都没碰过的,这样的细致活,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熬红几次眼睛。
若是再不小心伤了手,周言心中一缩; 不敢深想。
督主府门前的海棠花开的正盛,似是烈火,燃烧着一切。
可周言只觉得天地崩陷,他仿佛瞬间失去了五感,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孤零零的立于天地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周言才逐渐回了神,他失魂落魄地往府里走去,脚步踉跄,但手却紧紧攥着香囊。
“督主。”旁边的侍卫看他这个样子,连忙伸手去扶。
他刚上前几步,就见督主的身子晃了两下,直直的倒了下去。
府里一阵忙乱,这些时日的谨小慎微让他们不敢进宫请太医,只是差人暗暗去京都有名的医馆,请了个大夫。
大夫一阵诊治之后,只说是疲劳过度,精神紧绷,开几味药便是了。
直到天色阴沉,月亮悄上枝头,周言才幽幽转醒。
他楞楞地盯着头顶上的轻纱帷帐,眼泪悄悄从眼底滑落,无声无息地渗进枕头。
半晌,他摩挲着手中的宝蓝色香囊,终于崩溃般的呜咽一声。
平日里冷肃阴戾的督主,此刻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平生第一次如同孩子般,放声大哭。
月光洒落,将寝殿照的明亮,床铺上的被子发出微不可见的抖动,许久许久也不曾停歇。
*
京都一处客栈里,小桃正忙前忙后的整理着床铺。
“郡主,我们不如回封地吧,这客栈不干不净的。”她一边抖落着床铺上不存在的灰,一边说道。
“我才不会封地呢。”程今今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过几日我要回督主府。”
“郡主!”小桃铺床的手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还要回去?他这样对您,您还要给他机会?”
程今今掏出怀里的和离书,展开,又仔细读了几遍,才满不在意的说:“我就是想治治他,让他改改这动不动就牺牲自己的毛病,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小桃撇撇嘴说:“就您心软,要是我心爱的人这么对我,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原谅。”
“那能怎么办呢?”程今今喝了口茶:“你看看这和离书上写着,若是皇上抄家,他还有些暗地里的私产,这些全都留给我。”
小桃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小郡主为了避人耳目,挑了间京郊客栈,鱼龙混杂,简陋非常,此刻房门轻响,门外的伙计小声说:“贵人们,小的将你们的饭菜送来了。”
“放在门口吧,我们马上去取。”程今今大声说。
待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小桃才将门拉出个小缝,将饭菜连着托盘一起端进来。
只见那托盘上只摆着三个清粥小菜,连饭碗都破破烂烂的,三个里有两个还都被磕破了盘沿,卤牛肉零零散散摆了三片,让人一看就没了胃口。
“将就一下吧。”程今今叹了口气:“过几日我们就回督主府吃好吃的啊。”
小郡主都愿意纡尊降贵,她这个下人还能说些什么呢,小桃自然不敢多言。
未过三日,程今今就彻底受不了,她计划里本是晾周言整整一周,可这家客栈地处偏远,平日里无甚玩乐,顿顿饭菜也是味同嚼蜡。
尤其是半夜醒来,床铺总是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一个人为她暖脚盖被了。
尽管气他怨他,程今今也不得不承认——
她想周言了,很想很想。
这日清晨,程今今睁开朦胧的双眼,愣愣地看着顶上简陋的天花板,半晌才开口:“小桃,收拾包袱,我们回督主府吧。”
马车悠悠地驶向城中,不到一个时辰,督主府就到了。
小桃扶着程今今下了马车,还未走进,门口的侍卫一个个飞似的扑到她脚边,大声哭嚎:“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没有您的音讯,督主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啊。“
程今今听了这话,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提起裙角,奔入府中。
督主府中,海棠花处处绽放,犹如盛开的火焰,耀人夺目。
程今今无心观赏,只一个劲儿的奔向内院,但没跑两步,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
“郡主娘娘啊,您可算是回来了。”他哭丧着张老脸,眼看着就要跪地请安。
程今今连忙将他扶起,急忙问道:“督主呢,可是病了?”
她心中又愧又毁,又不是不知道周言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这般较真儿做什么?
那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督主前几日从宫中回来,听闻郡主离开的消息,一下子晕倒了,醒来之后也不肯吃药,只差人去封地问了郡主的消息。”
她并未回封地,周言也自然得不到什么消息,他必定是急疯了。
内院里吹起阵阵暖风,可程今今却遍体生寒,她提起裙角就要冲进寝殿,却又被管家拦下:“郡主可要小声些,督主已然几日没睡了,刚刚才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
程今今这才慢下脚步,转身对管家轻声说:“您放心,我不会吵醒他的。”
她踮起脚,轻轻地拉开门。
屋里的门窗皆关的严严实实,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不小的寝殿里,幽暗昏冥,不见天日,莫名的透着几丝阴森之气。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程今今微微皱起了眉头。
地上散落了好几个酒瓶,有几个被砸的碎了满地,桌上一套好的茶具都无,统统被散在地上,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她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用脚轻轻拨开,碎片摩擦着地面,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
周言一瞬间睁开了眼。
“谁?不是告诉你们,若不是郡主的消息就不必进来吗?”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程今今没有答话,只是一步步地走进床边,伸手撩开床缦。
只见周言眼底猩红,冒着几缕血丝,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干裂,头发散乱,他胡乱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见到床缦被打开,他勃然大怒,正要放生大骂,一抬眼,就看到小郡主的身影。
呵,这必定是梦中了吧。小郡主生他气了,不要他了,从此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眼底漫上了泪,满目委屈:“小郡主,我想你了。”
他说着,眼底的泪猝然滑落,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揽过小郡主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程今今还来不及反应,周言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