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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真小人能明眼看得出,伪君子却不指定。
能用利益驱使的人,更容易打交道。
蔚明真早有雇人打探消息的想法,毕竟卫珩的人在蔚府蹲守,又去兰州送信,还四处打探,怕人手不够,这伙计人机灵,看人眼色也准,不失为一个小灵通的角色。
卫珩听蔚明真和这小伙计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晓得她的打算。
等两人交谈完毕,便主动从兜里捞出五两碎银子,交给那伙计,一边问:“给你的。你叫什么。”
伙计一面笑着接过钱,往他那腰间的小包囊里塞进去,一边抬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啊,从小没爹没娘,连个亲戚都没,也就亏店主好心收留让我在这做长期工。我的名,是店主取的,叫小滑头。”
小滑头?
蔚明真和卫珩相视一眼,不觉都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
这店主也挺有意思,尽收一些奇怪的人,也就昨日竭力推销店内物品的那名伙计还算尽职。
卫珩:“那阿真老母亲的房子,还在之前的北巷吗?”
小滑头:“啊,还在呢。不过,也够破乱的,房子到处都洞眼,幸好这时节的天气还暖和,这要到秋季,那一阵阵风打着,她那老母亲又重病卧床,啧啧啧……”小滑头说着,摇摇头,心想,他这说的还轻了,照他心里话说,别说撑到秋季,这个月撑得过去都是奇迹。
他之前得了蔚明真的好处后,就晓得这阿真对这位贵人来说意义非凡,便在她请假时特意跟踪她,趁着阿真不在屋里时,还走进去看过,她那老母亲,人枯黄枯黄的,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眼闭着,仿佛就像是一具死尸一般。
这又是夜里,一盏烛灯晾着。
小滑头瞧了一眼,分明不冷的天,都觉得浑身哆嗦发颤,立刻就出来了。
他想,人死了还能一了百了,兴许转世投胎能投个好命,不致这样不死不活的,有啥活头呢?
卫珩听着小滑头的话,而蔚明真也在思索他说的内容,两人想了会,卫珩转头看向蔚明真,无声里,蔚明真仿佛懂他意思,便转头看向小滑头,说:“往后有差事,会派人过来和你知会。”
“好咧!”小滑头笑着应道。
随后,卫珩和蔚明真返身回去,前往北巷。
素映老母亲的家在北巷的最深处,很僻静,都没人住,因不透风,常年阴凉,饶是这样春暖花开的天,都透着一股阴风。
因巷子窄小,通道仅供三四人同行,用马车行不通,只好步行。
巷子深,明真负伤,这里头空气阴凉凉的。
卫珩怕她被冻着,就把外衣盖在她身上。
蔚明真感到一丝暖意裹住她,侧首看了一眼卫珩,淡淡笑。
卫珩:“这地方冷,路也不平坦,小心些。”
蔚明真:“我晓得。”
北巷的路,地面早就凹凸不平,许多裂缝,无人管理,仿佛是一个被废弃的垃圾场。
这条通道本来就窄小,偶尔还有人路过。
卫珩会护着她,侧身让人通行。
走了一会,终于抵达目的地。
果然瞧见一处破漏的木屋子,卫珩和蔚明真走上去,前边还有一块空地,前方高楼当着,屋子连点光线都透不进来,阴暗凄凉。
蔚明真往前走,卫珩拦住她:“我先去看一眼。”
蔚明真看他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就等在屋外。
卫珩从那一处破洞外往里探,一眼就瞧见里头有人正挨着床畔,头趴在上面,似乎是睡着了。
卫珩转身回到蔚明真身旁,悄声说:“床边上趴着一人,应该是素映,像是睡了。”
蔚明真便和卫珩返回去,一起凑那洞口里瞧。
果然有人趴在床边,穿着单薄的衣衫,人看起来十分消瘦。而那床上躺着的人,就更夸张了,瘦的根骨毕现,每一块都凸出来,远远一瞧,像个骷髅架子躺在那似的。
看了一眼,蔚明真不忍垂眸。
那般凄惨场景,蔚明真看得揪心。
不由想起母亲来……
她的母亲,是否此刻也是如这一般呢?
蔚明真不敢继续猜测下去,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眼来。这时,病床上的人艰难睁开眼,手慢慢抬起,抬得很费劲,好一会才放在趴在床边人的肩上,随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声粗嘎的啊啊声。
素映被惊醒了。
她连着几日照顾病重的老母亲,心力交瘁,实在累坏了。
本想稍作休息,没料想,趴一会就睡着了。
听到响动后,素映醒来,看老母亲睁大了眼,啊啊的,像是要说些什么,赶紧伸手抓住老母亲的手,头凑过去:“母亲您说……女儿仔细听着,您慢些说……慢慢说……”
病入膏肓的人,仿佛一瞬间回光返照,嘶声道:“让……让我……死……死……!”
说着,头一仰,猛地身子一阵痉挛。
素映惊骇欲绝:“母亲!母亲!”
看到这一幕,蔚明真眼睛也随之睁大。
她死死盯着,直到一双手遮住她的眼。
耳边,响起轻柔低语:“不要看……明真,不要看。”
慢慢说着,将这惨烈情景从她脑海里一点点排除。
蔚明真轻喘一声,嚯地转身。
心跳很快,连手都在抖。
她背对着卫珩,颤声:“走……我们走。”
第30章
明真一说要走,卫珩就立马握住她的肩膀,这才发觉她身子抖得厉害,人仿佛撑不住随时都会倒下。
卫珩心头一阵慌,紧紧用手臂撑着她,让她依靠在怀中,一面轻声安慰:“明真……你别怕,有我在。我们这就走……”
“等一下。”蔚明真猛地伸出手,嚯地一下就抓住了卫珩的手。
卫珩把手递上去,五指顺势滑入她的指缝之间,紧紧交缠。
卫珩:“明真,怎么了?你……不想走了吗?”
蔚明真轻轻吐气,眼微闭,声音宛若一丝飘游的虚气:“容我缓一缓。”
卫珩沉寂一晌,才应道:“好。”
卫珩带蔚明真走到一边上,那破露的草木屋里传来素映尖锐的哭嚎声:“母亲!母亲!”
卫珩:“明真,别听。”说着,用手罩住蔚明真的耳朵。
饶是这般,素映的声音仍模模糊糊的透过来。
仿佛午夜梦回里,她依稀看到她的母亲,也这样破败残缺的躺在病榻上,像一具骷髅架子般了无声息的模样。
蔚明真感到胸口被一股气给生生堵住,难受得喘不上气。
她身子缓缓倒下来,她见不得……见不得那样悲惨的一幕。
卫珩见此,放下手,几乎要将她从后背抱入怀里。
他看得心疼,心绞在一起,并不比她好过:“明真,受不住就别听了。我们走吧。”
“不……再等一会,就一会。一会就好。”蔚明真说着,转头看向卫珩,那神情执拗,好似顽石一般,认定了死理。
卫珩心紧紧一抽,声音覆在她耳旁,轻柔慢语:“我陪你……我会陪你的明真。我卫珩会一生一世,用一辈子来陪你达成你的心愿。”
他的声音在耳侧深情而温暖,但蔚明真的心,却不曾感到一丝暖流渗入进来。
她觉得冷。
浑身刺骨的冷。
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之前,一直都是在自我安慰,她按部就班的安排着一分一秒,企图用这种稳定的节奏,好让心不要乱,不去多想。可见到刚才素映娘亲卧病在床的一幕,再听到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死……
噩梦重回,她几乎在那一瞬间有种窒息而死的错觉。
她闭着眼睛,蹲坐在地上,过了许久……
许久……
直到她再度睁眼时,仿佛终于恢复了原样。
卫珩一直陪在她身边,却清晰的感觉到,和她的距离仍那么遥远。
明真的心,他难以触及。
她浑身也很冷,□□的肌肤透着一丝透明的白。
唇在颤抖,分明想起了不好的事。
她却不说。
卫珩笑道,明真在自我缓解。
将沉甸甸的痛苦压抑在胸口,宁愿自己强压下去,也不愿被人知晓,被人看到她失态的一面……她在折磨自己。
而卫珩在她耳边,始终没有停止说话,他期翼她能听进去一点,哪怕一个字都好。
直到她紧闭的眼重新睁开,卫珩看到她眼神冷漠如霜,心陡然一沉。
但嘴巴,还是咧了起来,露出一丝笑,仿佛假装放了心:“明真,你可是好些了?”
蔚明真一转眸,侧首时余光在卫珩身上一掠而过,她低声道;“命人,将她娘亲的尸身处理了吧。”
她说时声音很轻,和不远处屋里素映悲惨的哭泣声仿佛融在一起。
蔚明真眼神幽幽。
也许,她真是煞星。
所到之处,尽是鲜血人命。
但,也许……是报应呢?
蔚明真想着,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微末而令人难以察觉。
心底,仿佛起了一丝异样的快慰。
她慢慢起身,朝着那狭窄的小巷子里款款往外走。
卫珩见她顾自走了,本想要扶着她,手刚伸出,蔚明真好似没看到他的举措,直接擦身而过,手指尖擦过她的肩头,她未曾回头,一直往前,往前……
“明真!”卫珩几步追上前,走到她身边来,“我和你一起。”
他说着,眼神坚毅,定定望住她。
蔚明真那一霎,从恍惚中回过神。
“这巷子里冷,你走着,怎么连外衫快掉了都没注意呢?着凉可不好。”卫珩碎碎念叨着,随即抬手,将那几乎掉了一半的外衫往她肩头上拉,直到重新都弄好,才满意的勾唇,笑道:“明真,我们一起走吧。”
蔚明真:“……好。”
蔚明真和卫珩走北巷里走出来。
那阴暗的巷子里灰冷色的气息逐渐从身上褪去,外头的阳光照射下来,令身体慢慢恢复暖意。
卫珩伸展手臂,吐出一口气,叹道;“这里头真冷,还是外头好。明真,咱们这是要直接回府,你还是再逛逛走走?”
“我想买些东西。”
卫珩有些好奇:“买什么?”
蔚明真:“买些小珠子。”
小珠子?卫珩眼神越发困惑。
蔚明真看他搔头的样,颇有几分傻气,噗地没忍住,笑了一声:“我想做链子,我们往后要用人,我不能总靠着你,闲暇时候做一些手工艺品,好拿去售卖,多少能赚点。”
卫珩一听,心道,明真说得也对,但他又打心眼里不想明真累着,犹豫了半晌,见蔚明真言笑晏晏,眸子里光彩莹莹,他忽地心底豁然想通了她这样做的缘由。
她想尽一份自己的力,不想依赖他。
卫珩心底有点酸,又很快觉得,他的明真真厉害,心细待人好,还会挣钱呢,了不起。
卫珩笑;“那好,我带你去买,你想哪去买?”
蔚明真:“有一家店铺价格好,珠子质地也好,性价高,叫珠玉宝店。”
珠玉宝店,名儿可真是鲜艳又直接。
卫珩带着蔚明真坐马车去珠玉宝店,到了店铺后,俩人下车,蔚明真一进店内,就有个活泼劲十足的活计一个弹跳蹦上前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