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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许在桌子前坐下,看着杨丽急急忙忙进了厨房,又急急忙忙冲了出来,用围裙揩去手上的水渍后,走到她的面前,也不说话,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坐吧。”苏清许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大白后,苏清许从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说得通了。
比如,从小到大,杨丽哪怕再忙,也从来没让苏清许留在面馆帮她,甚至有一次,苏清许主动来面馆帮忙,也被她赶回了家。那一次,杨丽是这样说的,回去学习,面馆的事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时候苏清许觉得杨丽还是心疼她的,到现在,苏清许回头看,才发现杨丽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自称过‘妈妈’,一次都没有。
“是。”杨丽说,“对不起。”她当时同意调换孩子,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这么些年,每每看到苏清许,她就想起自己做的事,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孩子,所以她尽可能地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苏清许最好的物质条件。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从来没有在苏清许的面前自称过‘妈妈’,是因为她知道,她根本不是也不配做她的妈妈。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冷淡。我努力做得更好,但你还是不喜欢我。后来我告诉自己,相比起那些不爱孩子的母亲,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苏清许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她看着杨丽,眼神冷冽。
“不,我没有这样想,真的,你相信我,我是打算等你大学毕业后再告诉你的。”杨丽还是有私心的,这么些年,她眼看着苏清许越来越出挑,成绩也好,长相也出众,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女儿没有一样比得上苏清许。
所以,苏清许就算不是苏家千金,也并不影响她的前途,而她的女儿就不一样了,没有了苏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苏清许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丽的言外之意,“你没听说过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父母总喜欢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往往事与愿违,却不自知。“林语的东西,还在我的车上,跟我去拿吧。”说完,起身就朝外走。
苏清许打开后备箱,等杨丽把东西搬下来后,抬脚便要走,只听见身后的杨丽带着哭腔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昨天苏家的人已经送来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林语的,衣服,鞋子,娃娃,首饰。苏家的人说,是苏清许吩咐他们送过来的,其实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苏清许的东西,以她的性子,杨丽本以为她会直接扔掉,“谢谢。”
“不用。”苏清许知道杨丽为什么说谢谢,看在这么多年杨丽供她吃供她喝的份上,她愿意把这些东西留给林语做个念想。她这样做,并不完全是出于好心。
苏清许启动车的时候,雨下了下来。雨点重重地砸在车上,没过多久,沥青地面变得湿漉漉的,雨刷一下一下舞动着,耀武扬威的,道路两旁的路人行色匆匆。
等红灯的时候,苏清许透过车玻璃,看着面前这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世界,突然想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有一个冒着傻气的男孩把伞硬塞到她的手里,自己却冒雨离开。他给的那把伞,被她放在咖啡厅吧台下的置物架上,也不知道那个男孩有没有去咖啡厅,拿回他的伞。
把车停在校门口,苏清许撑开伞,向着咖啡厅而去。路人行色匆匆,唯有她一个人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走着,她心里想着事,连雨水溅到了她的裙摆上,也恍然不觉,更不知道,有人透过咖啡厅的透明玻璃,正看着她。
到了,苏清许收起伞,将伞放在门前的篓子里。
王晶站在吧台边,“来了。”苏清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想不知道也难,看样子,她这次来,是来找店长的,毕竟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了,“店长在二楼。”
苏清许点点头,轻声道谢,径直走了上去。坐在窗边站着的,穿着浅蓝色衬衣的男孩,又坐了下去,紧张地盯着楼梯的方向。
没过多久,苏清许就下来了,径直走向吧台,今天是雨天,来的人不多。王晶还是像往常一样,把杯子推到她的面前,“你的冰可乐。”她打量着苏清许,苏清许的神色如常,还是跟以前一样,王晶突然想起了‘宠辱不惊’这四个字,也是,苏家千金的身份对于苏清许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你没来的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来找你。”王晶说。
苏清许没在意,她以为王晶说的是记者,这也是苏清许这几天没有回学校的原因。
王晶看着走过来,站在苏清许身后的男孩,“就是这个人找你。”
苏清许转身,和他四目相对,“是你?”那天那个借给她伞的人。
“是我。”晏来的手心冒汗,后背也开始冒汗。
“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苏清许走进吧台,弯着腰,从置物架上把伞拿了出来,走到他面前,将伞递给他,“谢谢你的伞。”
晏来整个人飘乎乎的,他终于见到她了,“不客气。”他傻乎乎地接过伞,不对啊,“这把伞是送给你的。”好像也不对。
站在一旁看戏的王晶差点没笑出声来,送女孩子伞,可真有他的,这男孩帅是帅,怎么就这么傻呢。
“啊?”苏清许也懵了,他说什么?这伞是送给她的?她看了一眼他手上那把黑漆漆的伞,婉拒道:“不用了,谢谢。”
“嗯。”她说什么都对。
苏清许:???
王晶:!!!
这还是第一个让苏清许词穷的人,王晶在一旁简直要笑死了。电话响的很及时,苏清许拿起手机,是崔兮,“到了吗?”
“到门口了,我马上来。”挂掉电话,对一旁的王晶说,“我先走了。”
王晶看着傻傻的晏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不追上去?”
晏来如梦初醒般,跑到门口,望着已经走远的苏清许,大声喊道:“我叫晏来,我。。。。。。”我喜欢你。
隔着雨幕,苏清许撑着伞,转过身,冲他点了点头。
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啊,晏来望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王晶走到他的旁边,淡淡道:“她叫苏清许。”之所以今天才告诉他,是因为王晶到今天才知道晏来等的是苏清许。
晏来握着手里的伞,呢喃道:“苏,清,许。”他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人如其名,都一样好。
晏来撑着伞,走了出去。
王晶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到吧台,拿起抹布和托盘,走到角落里那张桌子旁,一边打扫着,一边忍不住偷偷看坐在一旁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孩。她忍不住心里赞叹道,哪怕看了这么多次,还是觉得帅啊。
男孩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呀,被抓包了,王晶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就听见那个男孩说:“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刚刚那个穿浅紫色长裙的女孩子,是苏清许吗?”
没想到男神也八卦啊,“是。”王晶回答,然后就没了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人都是自私的,但人也不是纯粹的,纯粹的黑或白。
第12章
苏清许走出宿舍楼的时候,雨还在下,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撑着伞,闯进雨中,向前,穿过华清池旁边的长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走廊的周身是用石柱搭成的,紫藤萝攀在上面,枝条攀的很高,一直到了顶上 ,紫色的花苞缀成一片,轻巧地垂了下来,雨水附在花苞上,滚动间流光溢彩,清风徐来,卷动这一帘紫色。
苏清许站了好一会,缓缓吐出一口气,雨水纠缠着泥土,氤氲出独特的味道,她的心情也稍稍和缓了一点。虽然早知道大家是一样的性子,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崔兮,今日一见,她才真正放心了。果然如她所料,林语是故意的,不过,在崔兮和苏澈分手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林语也好,苏澈也罢,这些不重要的人,都不值得她再费心思。
走到校门口时,隔着雨幕,苏清许隐隐约约间看着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她的车前,好像正在等着什么人。走近一看,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孩子,他撑着伞站在雨中,却不显狼狈,让她想起‘茂林修竹’这四个字。
苏清许拿出车钥匙,摁了一下,车子发出‘滴滴’的声音,此时男孩已经撑着伞走到她跟前,“清许,我是许清礼,你的表哥。”
许清礼?表哥?苏清许这几天大概了解了一下家里的人脉关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是石竹筠的儿子,苏清许礼貌了叫了一声,“表哥。”
电话响了,是苏意泊打过来的,“爸爸。”
“见到清礼了吗?”
苏清许看了许清礼一眼,原来是爸爸让他来的,“嗯,见到了。”
“你和他一起回来吧。”苏意泊说,“家里来客了。”
挂掉电话,“上车吧。”家里来的客,应该就是许清礼的父母了,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姨妈和姨父。明天就是宴会了,他们今天前来拜访,也是意料之中。
正是下班的时候,哪怕雨天也阻挡不了浩浩荡荡的车水马龙。车停在红灯最长的路口前,许清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是一个木盒子,“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妹妹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话是这样说,他已经将盒子打开了。
苏清许看了一眼,是一个紫玉手镯,玉很通透,哪怕苏清许这样一个不懂玉的人,也知道这玉镯不是凡品。“谢谢表哥。”
这么多年,在杨丽那儿的碰壁,造就了苏清许既不强求也不迁就的性格,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一向不会委屈自己做足场面功夫。她看到许清礼的第一眼,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以及亲近,这个表哥可比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好得多,要是两个人能换一下就好了。
“小姐回来了。”汪大成接过苏清许递过来的车钥匙和雨伞,“表少爷也来了。”
“好久不见,汪叔。”造成苏家千金位置错换一事的始作俑者,许清礼有所耳闻,他没有想到姨父会将汪叔叫回来打理苏家的事。
两人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苏意泊问:“清许,没有淋到雨吧?”
苏清许摇摇头,但苏意泊还是有点不放心,女儿实在是太瘦了,“大成,让厨房煮两碗姜汁可乐送上来。”还是一碗是给许清礼的。
汪大成应了一声,“好的,先生。”
姜汁可乐,是在苏清许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苏意泊:“你们两个,过来坐。”
苏清许和许清礼应了一声,走了过去,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苏意泊身边。
苏清许右前方的沙发上坐着石湘筠和苏澈,左前方的沙发上坐着一对陌生的男女,这陌生不仅是因为苏清许觉得他们两个人的面孔生,更因为他们两个看上去关系生疏,不太像一对夫妻,“姨父,姨妈。”这应该就是许修远和石竹筠。
坐在一旁的石湘筠看见女儿和许清礼一左一右坐在苏意泊身旁,像极了一家人,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比起苏清许,她更喜欢林语,不知道是不是没养在身边的原因,苏清许的性格更像苏意泊,不,确切地说,她周身的气度更像她的姐姐,石竹筠。
“看样子,阿礼的见面礼,清许很喜欢。”说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