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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悦颜同桌,那个有些胖胖的男孩子,料准了他没这个胆子,于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松手:“为什么打你手机你不接?”
“演唱会太吵,我没听见。”
“以后不准不接。”
他按得悦颜很紧,因为太高,略微弯下腰,脸几乎要贴住她的额头,悦颜因为露天吹了很久的风,皮肤冷浸浸的,像上好的冰绸,简直摸一下就要让人发抖。
他的呼吸忽然加促,眼神也夜了。
那些话落在悦颜耳里几乎就是威胁,她险些大叫出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松手!”
李惠芬推开房门那一刻,沈子桥正把悦颜压在墙头,神色古怪,眼睛只管盯着悦颜的眼睛,挨得她格外近,他们两个就在楼梯口那里拉扯了起来。
李惠芬脸色微变,把他扯去一边骂:“你跟她吵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住在别人家里,拎拎清楚自己算什么东西?”
在李惠芬那些指桑骂槐的呵斥声里,他淡淡地看了悦颜一眼。
悦颜心知肚明,李惠芬的这番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
事情还是没有瞒过爸爸,因为他翻到了演唱会的票根,又去问了李惠芬,继母轻描淡写道:“怎么办?我的话她又不爱听,你去问问馨儿问问子桥,我说过多少回,哪一次她听进去了?”
高志明没说什么,把她叫进书房,核实了悦颜的口供,知道她确实彻夜不归溜去听演唱会,当下只问了她一句:“知道错了吗?”
悦颜大气不敢出,只敢点头。
“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这么晚还在外面玩。”
“你还没明白爸爸为什么要生气,”高志明摇头,语气还算温和,“去凳子上站半个钟头,好好想想。”
庭院的香樟树下有条长凳,小的时候要是不好好练琴,爸爸就会罚她站在上面反省。因为年纪小,站不稳,会害怕,所以是惩罚。可是她已经十六岁了,罚站的意义中羞耻明显盖过了反省本身。
庭院有风,吹动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的摆动,悦颜夹在清风与绿叶之间,难堪地脸红。
在她离开以后,李惠芬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她胆子再大,也不会大到不听家长的话。”
“高志刚,你这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要害你女儿?”李惠芬尖声锐叫着,一路问到父亲脸上去。
“我不求你把我女儿当成亲生孩子看待,我只求你能上点心,多关心关心她。”
“我怎么就不上心了,要是我自己的女儿,要是她敢大半夜不回家,我能打早就打了,我不就是心疼她这么小没了妈,什么都顺着她,什么都买给她,操在她身上的心比操在我儿子女儿身上加起来的还要多,继母做到我这份上了还要被人疑心被人骂!我这是欠了你们高家什么?”说到这里李惠芬声音中已然带了哭腔。
高志明见她哭得伤心,长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我这不是公司忙嘛……好了好了,你的好我都记着,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我女儿这么晚回家你都不跟我说,我着急啊……”
“你着急我就不急了吗?颜颜现在才多大,就已经瞒着大人跟男同学出去,还夜不归宿,跟你说,跟你说了她要是再恨上我这个继母该怎么办?”
“颜颜很乖的,不会做出那种事。只是现在是青春期,小细节上还要大人循序渐进地劝导改正。”
“话说的倒轻巧,你当爹的都难做,你让我当继母的怎么办?”
悦颜仰起头,清淡的云间,有大雁成列飞过。
在庭院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的沈子桥走过来,把泪眼朦胧的悦颜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后来悦颜找到爸爸,跟他讲,功课太紧,她想住宿。刚好他们班有女生办了转学手续,空出一个床位,碰巧同寝的司南还是她的初中同学。
起初他怎么都不同意,甚至想好了再去学校旁边买一套房子,请个阿姨专门照顾悦颜,但是悦颜怕继母多心,坚持要住学生宿舍。
爸爸特意抽出一天空,帮她把行李被褥送到了学校,很仔细地检查了宿舍的环境,还动手按了按床板,看它牢不牢固,铺好被褥装好蚊帐,还跑去卫生间看了看,结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悦颜看他一脸就要发作的样子,活像是对着办事不力的下属,立刻跟他撒娇说:“爸,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现在再说不住,多丢人啊。”
他只得叹气。
那天晚上他带悦颜去吃旁边一家酒店的堂食,点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竭力地敦促她多吃一点。在父亲看来,女儿根本不是去寄宿,而是要去难民集中营受苦。
吃完饭父女二人散步回学校,沿街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映着他们前行的路,将这对父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四周悄然有声,是树巅的叶,是云巅的风,天渐渐寒冷,暖流却在心头积聚,久久不肯散去。
而路就在他们脚下,他们慢慢地往前走。耳里听见爸爸一字一句,叮嘱着她的学业生活,和她未来要走的路。
“我当然相信我的女儿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我更希望我的女儿能快乐地度过眼下每一分钟。”
“爸爸,那你快乐吗?”
“颜颜快乐我就快乐。”
“爸爸,以后不要再跟妈妈吵架了。”
他的眼圈急速变红,这个在外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父亲,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了他柔软受伤的内心:“我就知道……爸爸一直以为,一个人照顾不好你,可是没想到……找了别人还是不能好好照顾你。”
“颜颜大了啊,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是爸爸还想再照顾你久点。”
悦颜永远不能忘记杭州的那个冬天,她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忽然泪撒长街。
八人间的宿舍,功课很紧,考试很频,学习很苦。
因为焦虑加压力,悦颜得了一场最奢侈的病——失眠。最清醒的钟点是凌晨二三时之间,床头放了一本英汉大词典,她在那些失眠的长夜,从A一路背到了G——gloomy,忧郁之神。
可怕的暗示。
手机搁在枕边,亮了几亮,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灭了下去。
她再打回去,也没有人接。
第2章 看够了没,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挨过去,很快就到了春节。
爸爸原籍吉林,考学考到南方,才把户口迁到杭州。所以悦颜高二的最后一个新年是在东丰乡下度过,去探望爷爷奶奶和姑姑们。
在那里根本就看不到白以外的色彩,好像上帝在创造那个地方的时候,误把白色涂料倾倒在纸上。
爷爷的家建在山坳,几乎整座山头,就只有他一户人家。
从车站出来,大姑父开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来接他们,雪刚刚下过,空气里干得要命,姑父脸都被风皴破了,两颊干红,但是看到这大家子人还是非常高兴。
爷爷奶奶从早上盼起来,直盼到悦颜他们回来才松了一口气,迎客人进门又是一阵忙活,打热水绞毛巾,还冲了一只热水袋让悦颜抱在怀里。炕烧得滚烫,她一坐上去就不肯下来,跟表妹们在炕上拼七巧板玩。
姑姑们结婚都比较晚,生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比悦颜小,胆子却大得不得了。
几天下来,悦颜跟着他们学会了雪地打麻雀,跟着大人上山砍落叶松,回来挑灯笼。姑姑们则下厨烙煎饼,粘火勺,蒸馒头包子,她们做的糖三角悦颜一口气能吃六个,下巴整个圆了一圈。那个寒假她穿了两件白色羽绒服,三条棉毛裤,结果堆出来的雪人还不如她大只。当时悦颜拍了一张跟雪人的合影,很多年后看过这张照片的人都会问出一个相同的问题:到底哪个才是你?
去你们的。
爷爷向来稀罕大孙子,年夜饭的时候沈子桥坐在爷爷身边的主位,屋里烧上炕,他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烟灰色高领羊毛衫,显出了挺拔身姿,像棵青翠的松树。因为破例喝了两口高粱酒,所以脸红扑扑的,更加像个秀气的女孩子。
按照北方的规矩,腊月三十要杀猪,住了老远的邻居都过来帮忙,吃猪血肠做的杀猪菜。场面刺激又血腥,跟悦颜当初看《汉尼拔》的时候一个心情……她实在不忍直视,掩面往屋里去,就在堂屋跟掀开帘子出来的沈子桥撞了个满怀,他的眼睛被月光映亮,有一种奇异的光芒。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捂住悦颜的眼睛,忽然将她重重压向自己的胸口,昏暗中她看不到画面,呼吸间都是他衣服上的气息,带点薰衣草的味道……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耳畔的心跳震耳欲聋,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笑的时候胸腔隐隐地颤动:“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
他移开手指。
悦颜仰头看他,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孔,简直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他显然清楚自己多么英俊,无论任何角度,他的态度中涵盖着势在必得的漫不经心,那种天生被女生宠坏了的从容。
沈馨儿随后跟了出来,抱了一大桶烟花爆竹,冲着他们笑嘻嘻道:“看我找到了什么好玩意儿。”顿了一顿,又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沈子桥已经放开悦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沈馨儿抱着烟花一现身,就博得表弟们一阵欢呼,大家齐心协力搬到院子里垒好,又分头去找火柴跟打火机。其中有一种烟火棒叫满天星,可以拿在手里,她点燃了两只,走过来递给悦颜一只,在她身边坐下。
“我弟呢?”
“不知道啊。”
她嘟囔:“刚刚明明看到他在这儿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悦颜不作声。
沈馨儿突然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大姐这人其实很爱说话,她并不需要悦颜的回答,自顾自就可以往下讲:“哎呀,你别跟他生气了,自从你搬出家后,他简直就跟丢了魂一样,每天看着他走进走出,也不知道想些,手机一天能看好几百遍。”
悦颜拨弄着那根铁棍,并不搭腔,只在心里想,凭什么他失魂落魄就来疑我?以他的光辉过去,说不定是找了新女朋友?悦颜深知这样恶意的揣度非常的不大方,因此只是不开腔。
沈馨儿轻拍她肩膀,一副和事老的架势:“你们俩就和好呗。”
“我不跟他好。”
“你不跟他好,你跟我好呗。”大姐笑嘻嘻地揽住她肩,轻微地摇晃着悦颜,一起看向院中玩疯了的表弟表妹们,“哎呀,我去看着点他们,别回头把草甸子给烧了。”
她离开不久,有人踩着簌簌雪声走到她近旁。
悦颜闻声转头,看见的是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沈子桥,他太高了,尤其是她还坐着的时候,仰头看他脖子特别难受,因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低下,手上拿的满天星已经烧光,就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铁质棒子。
她觉出冷来,把手缩进袖子里。
“你怎么还不睡?”北方有守岁的习俗,但是奶奶心疼这帮孩子上学辛苦,十点多就催去睡觉,等到祭灶再把他们叫起来。
“你也不是没睡?”
他淡淡地一笑,眉眼之间有疲惫意味,没理会她火药味十足的针锋相对。
鬼使神差的,她跟沈子桥之间有了如下对话。
“你想考哪一间大学?”
“你想我考到哪里去?”
悦颜轻声道:“妈妈想让你出国。”
“我不会出国,我